李国文编著的《我为什么这样活》有对童年生活的真情回忆,有对世情百态的描摹写真,有人间冷暖的真实体验,草木山水的深刻思考,讲述了人在一生中不同阶段的心境变化,从荣耀到孤独,从狂妄自满到日趋成熟,从针锋相对到宽容豁达。全书通过一个个故事、一段段思考,回答了“人为什么这样活”的终极问题。
人的一生应如何度过?《我为什么这样活》的作者李国文通过类似回忆录的写作方法回答了这个难题:童年回忆的真情流露,世情百态的描摹写真,人间冷暖的真实体验,山水草木的深刻哲思,欧美游历的观察思考,作者一一道来,这些文章现实意味强,既有丰沛情感,又有对人生的大体悟。
人是要衰老的,正如一年四季的转换,生命总是要进入冰封万里的冬天,例属正常,秋风萧瑟,寒冬已至,就不宜总做春光乍泄时候的美梦了。少妇对于高龄男士来讲,是否克化得动?是否享受得了?看来,说这句名言的斯威夫特先生,是持否定意见的。
他的这种考虑,有些类似法国的卢梭先生论述自由时的看法:自由是一剂浚泻的诸如巴豆霜一类的药物,对于肠胃不好的民族,未必合用。同样,青春美貌的少妇,也许能催发老男人的一些性激素,调动起残渣余沥,发挥一点点作用,但并非就是一剂良方,总是披挂上阵的话,说不定死得更快些。
可以不服老,或者不承认老,也可以做美容,把脸皮熨平,甚至改填履历表,使自己晚出生两年。但新陈代谢,是宇宙间生存发展的规则,衰老是谁也不能逃避的现实。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可以通过金钱、权力、名望、关系网等等的精神和物质手段达到预期的改变。当然也包括娶一个妙龄少妇,重新焕发青春。但有一条却是钱也好、权也好都无能为力的事情,那就是无论怎样把头发染得黢黑黢黑也遮挡不住的老糊涂。
若干年前,在罗马的一次世界杯足球赛上,前球王贝利对在场上踢球的巴西国脚,不停地发表指摘的、不满的,甚至很挑剔的看法,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自以为曾经是巴西足球上一代辉煌的代表人物,有这样说三道四的权利。这就是他失去感觉的结果。他忘了一条最重要的真理,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你曾经是球王,不错,但那已经是历史。
著名球星马里奥批评道,贝利“精神上有问题,任何生活在过去的人,都会进入博物馆”,“贝利现在对我们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如今人们踢球的方式同他过去完全不一样了。贝利已成为过去”。于是,那些绝对是他晚辈、晚晚辈的球员们朝坐在主席台上的他,发出了吼声:“你要么闭嘴,你要么回家!”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子在川上日,逝者如斯夫。”要没有这一点看得穿、想得开的胸襟,还在那儿倚老卖老,便不为后人尊敬了。
海明威在《非洲的青山》里,就一点也不客气地论说三十年代的美国作家,说他们男的老了以后,就成了婆婆妈妈、唠叨不休的碎嘴子,女的变成圣女贞德,看什么都不顺眼,都是离经叛道。任何人头顶上都不可能有万世辉煌的光圈,要敢于承认才力不逮,要给年轻人腾出位置,要退出舞台甘于寂寞。
斯威夫特在《格列佛游记》里,写到了一个叫“拉格奈格”的国度里,有一种叫“斯特鲁布鲁格”的人,在他的笔下,这些无论如何死不掉的,也就是老而不死的人,无论对于自己,对于他人,都是一种可怕的负担,恐怕是嘘也不能解决问题的了。
他写道:“他们活到八十岁的时候(在这个国家活到这么个岁数就算到了极点了),不但具备一般老年人所有的缺点和荒唐行为,并且还有许多别的缺点,因为他们对于自己永远不死感到恐怖。他们不但性情顽固、暴躁、贪婪、沮丧、虚荣、多嘴,而且丝毫不讲友谊和情爱,即使有,顶多也只能对儿孙还有些感情。嫉妒和妄想是他们的主要情欲。但是引起他们嫉妒的事情主要是年轻人的不道德行为和老年人的死亡。他们嫉妒年轻人,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寻欢取乐的可能。同时当他们看到送葬的行列时,他们又感到惋惜,抱怨只有别人才能得到休息,而他们自己却永远不能希望得到。他们除了在青年和中年时期得到的一些经验和知识以外,就什么也记不得,而这一点点东西也是很不完全的,关于任何事实的真相或者细节,我们最好还是相信传统的说法,而不要相信他们的记忆。在他们中间最幸福的人倒是那些年老昏聩、记忆全失的人。因为他们不像别人那样有许许多多的恶习,所以他们还比较能接受人的怜悯和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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