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21世纪初的2007年,在毗邻深圳的东惠市,在东惠市下属的一个叫平安镇的东南角,有一家不起眼却错落有致、整齐划一的厂房。厂房占地三万多平方米,厂门气势宏伟,一对威武的石狮蹲在门口,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厂门上方有八个金光闪闪的镀金大字——“星光电子有限公司”。这是一家以生产音频产品为主的上千人的企业,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狗日的狗”,写完这四个字,胡平愤愤然扔下手中的笔。在他的办公桌上,胡乱地扔着几张纸,上面乱七八糟写满了字,但除了这最后四个字有意义外,其余全不着边际。愤怒时,胡平通常采用这种方法来泄愤,虽然此法有点儿不环保。
半个小时前,胡平被采购部经理吴明找去谈话,胡平是他手下的一个采购员。
“0K一12的面板什么时候到?”吴明问。OK一12是一个出口日本机的型号,面板由胡平负责采购。该机定于本月15日出货,只剩下三天时间。
“明天。”胡平答道。
“前天你不是告诉我今天到吗?”吴明一边说一边用手搓着发亮的脑门,似乎这句话是被手从脑门搓出来的。吴明今年7月将满四十岁,但脑门上方的一大片头发却过早地离他而去,露出亮堂堂的一片。他经常用手搓他的脑门,尤其是在和别人说话时。似乎要凭借这坚持不懈的搓弄,还回他原来茂密的头发。
“厂家说昨天停电,还说——”胡平还想说下去,吴明停止了搓脑门的动作,像大人物通常所做的那样两手往下一按,打断了他的话。
“不要给自己找理由,我只要结果。”吴明身子前倾,两眼盯着胡平,仿佛猎人看着一只坐以待毙的猎物。他一字一顿说道:“做人要讲信用。信用,你懂不懂?”
胡平的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尤其是当他看到吴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他恨不得将一口浓痰吐到他刚才用手搓过的发亮的脑门上,或者一脚踹在他那像青蛙深呼吸时一样又圆又鼓的肚子上。他甚至提起了脚,不过清醒的脑袋命令他向后转。回到办公室,他将一口浓痰吐在了垃圾桶里。
胡平今年刚满二十五岁,来自于四川的一个偏僻小山村,进星光电子厂不到两年时间。他中等身材,长相清秀俊朗,尤其是左边脸上的那个小酒窝,说话时时隐时现,看上去像是在微笑,一副天真纯朴的模样让人以为那是一张洁白无瑕的纸,等着你去画最美的图画,其实上面早已画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沉默时像一个文静秀气的小姑娘,可一旦发怒,即使眼前是一头凶猛的狮子,他也会和它搏斗厮打一番,看看到底鹿死谁手。上小学时,他没少和人打架,他秉承“打不赢也要咬他一口”的古训,得了个“小拼命三郎”的外号。 胡平在读高二时还叫胡爱平。他的父亲叫胡忠,是一个吃苦耐劳忠厚老实的农民,也许是应了“老实人不吃亏”这句话,他娶了一个聪明的娇小可爱的妻子。他的妈妈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段弄得他爸爸服服帖帖一辈子,家里的重活从不让她沾手,生怕弄脏了她白嫩细腻的纤纤玉手,累坏了她弱不禁风的娇躯。
“不要动,让我来。”这是他经常对她说的一句话,甚至只要有时间,连洗衣服煮饭,他都包了。他的妈妈很受感动,连着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然而他的爸爸却并不满意。
一天,他略带害羞地对她说:“萍啊,”——他的妻子叫张萍,“能不能生个女孩?”
“男孩不是很好吗?”妻子不解地问。
“不!”丈夫不好意思地说,“我要一个女儿,一个像你一样漂亮可爱的女儿。这样,等你老了的时候我还可以看到年轻漂亮的你。为了这个女儿,我就是再被抄一次家也心甘。”——他们的家在生第二个儿子时已被抄了一次。
胡平的妈妈听了,当时就感动得掉下了眼泪。没过多久,她就怀上了第三胎。当通过农村里的各种土办法推测出这胎是个女孩时,胡平的爸爸兴奋得几天几夜没睡好觉。小孩还未出生,他就早早地取好了名字——胡爱萍。第一个字取胡,那是理所当然,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最后一个字取妻子名字的“萍”字,这是作为对爱妻的奖赏,中间一个爱字,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到了分娩的那一天,胡平的爸爸早早地等在产房外,激动得不停地来回走动,口中不停地念念有词“胡爱萍,胡爱萍”。一听到婴儿的哭声,他马上冲了进去,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抱,突然,他张大了嘴巴,他发现小家伙的下边居然多了一件东西。他的手一软,小家伙差点掉到地上,幸亏护士眼疾手快接住了。
失望之余,他也懒得再给小孩重新取名,直接将原来的萍变成了平,就叫胡爱平。
胡平的妈妈见是个男孩,也倍感失望。她叹了一口气,为了生下这个想象中的女孩,她不知吃了多少苦。“认命吧!”她叹了一口气对丈夫说道。
由于来之不易,她把小男孩视作掌上明珠,倍加呵护。小家伙也给妈妈争气,除了下边多出来的东西像他父亲外,其他都像他妈妈:长得清秀俊美、聪明伶俐,甚至左边脸上的小酒窝也和妈妈的一样可爱迷人,搞得每一个抱他的人都忍不住想去那里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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