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梅庵忆语》是明末清初学者、诗人冒襄所撰的一部散文小品。《浮生六记》是清朝长洲人沈复的一部水平极高影响颇大的自传体随笔。《香畹楼忆语》是清嘉庆年间陈裴之为悼念其亡妾王子兰而作。《秋灯琐忆》是清代浙江钱塘人蒋坦回忆与爱妻关瑛(即秋芙)生活琐事的散文。冒襄、沈复、陈裴之、蒋坦编著李之亮、吴友仁、吕观仁、杨爱群校注的《影梅庵忆语浮生六记香畹楼忆语秋灯琐忆/明清小品》收录了这四篇清代著名古典散文作品,能从中领略到封建礼教的坚固藩篱下透出的一缕春消息,与时下的许多“爱情文学”相比,或许会觉得别有一番滋味的。
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人需要爱情,也需要读写爱情的书,更喜欢读写爱情写得真切动人的书,这恐怕就是冒襄、沈复、陈裴之、蒋坦编著李之亮、吴友仁、吕观仁、杨爱群校注的《影梅庵忆语浮生六记香畹楼忆语秋灯琐忆/明清小品》得以流传的原因。本书收录的《影梅庵忆语》《浮生六记》《香畹楼忆语》《秋灯琐忆》,是清代比较有名的几种写情小品。
爱生于呢,呢则无所不饰。缘饰著爱,天下鲜有真可爱者矣。矧内屋深屏,贮光阒彩,止凭雕心镂质之文人描摹想像,麻姑幻谱,神女浪传!近好事家复假篆声诗,侈谈奇合,遂使西施、夷光、文君、洪度,小人阁中有之,此亦闺秀之奇冤,而啖名之恶习已。
亡妾董氏,原名白,字小宛,复字青莲。籍秦淮,徙吴门。在风尘虽有艳名,非其本色。倾盖矢从余,人吾门,智慧才识,种种始露。凡九年,上下内外大小,无忤无间。其佐余著书肥遁,佐余妇精女红,亲操井臼,以及蒙难遘疾,莫不履险如夷,茹苦若饴,合为一人。今忽死,余不知姬死而余死也!但见余妇茕茕粥粥,视左右手罔措也。上下内外大小之人,咸悲酸痛楚,以为不可复得也。传其慧心隐行,闻者叹者,莫不谓文人义士难与争俦也。
余业为哀辞数千言哭之,格于声韵不尽悉,复约略纪其概。每冥痛沉思姬之一生与偕姬九年光景,一齐涌心塞眼,虽有吞鸟梦花之心手,莫能追述。区区泪笔,枯涩黯削,不能自传其爱,何有于饰?矧姬之事余,始终本末,不缘狎昵。余年已四十,须眉如戟。十五年前,眉公先生谓余视锦半臂碧纱笼,一笑瞠若,岂至今复效轻薄子漫谱情艳,以欺地下?倘信余之深者,因余以知姬之果异,赐之鸿文丽藻,余得藉手报姬,姬死无恨,余生无恨。
己卯初夏,应试白门,晤密之,云:“秦淮佳丽,近有双成,年甚绮,才色为一时之冠。”余访之,则以厌薄纷华,挈家去金阊矣。嗣下第,浪游吴门,屡访之半塘,时逗留洞庭不返。名与姬颉颃者,有沙九畹、杨漪熠。予日游两生间,独咫尺不见姬。将归棹,重往冀一见。姬母秀且贤,劳余日:“君数来矣,予女幸在舍,薄醉未醒。”然稍停,复他出,从兔径扶姬于曲栏与余晤。面晕浅春,缬眼流视,香姿玉色,神韵天然,懒慢不交一语。余惊爱之,惜其倦,遂别归,此良晤之始也。时姬年十六。
庚辰夏,留滞影园,欲过访姬。客从吴门来,知姬去西子湖,兼往游黄山白岳,遂不果行。辛巳早春,余省觐去衡岳,由浙路往,过半塘讯姬,则仍滞黄山。许忠节公赴粤任,与余联舟行。偶一日,赴饮归,谓余日:“此中有陈姬某,擅梨园之胜,不可不见。”余佐忠节公治舟数往返,始得之。其人淡而韵,盈盈冉冉,衣椒茧时背顾湘裙,真如孤鸾之在烟雾。是日演弋腔《红梅》,以燕俗之剧,咿呀啁哳之调,乃出之陈姬身口,如云出岫,如珠在盘,令人欲仙欲死。漏下四鼓,风雨忽作,必欲驾小舟去。余牵衣订再晤,答云:“光福梅花如冷云万顷,子越旦偕我游否?”则有半月淹也,余迫省觐,告以不敢迟留故,复云:“南岳归棹,当迟子于虎嗲丛桂问。”盖计其期,八月返也。
余别去,恰以观涛日奉母回。至西湖,因家君调已破之襄阳,心绪如焚,便讯陈姬,则已为窦霍豪家掠去,闻之惨然。及抵阊门,水涩舟胶,去浒关十五里,皆充斥不可行。偶晤一友,语次有“佳人难再得”之叹。友云:“子误矣!前以势劫去者,赝某也。某之匿处去此甚迩,与子偕往。”至,果得见,又如芳兰之在幽谷也。相视而笑日:“子至矣,子非雨夜舟中订芳约者耶?曩感子殷勤,以凌遽不获订再晤。今几入虎口,得脱,重晤子,真天幸也。我居甚僻,复长斋,茗碗炉香,留子倾倒于明月桂影之下,且有所商。”余以老母在舟,缘江楚多梗,率健儿百余护行,皆住河干,矍矍欲返。甫黄昏而炮械震耳,击炮声如在余舟旁,亟星驰回,则中贵争持河道,与我兵斗。解之,始去。自此余不复登岸。越旦,则姬淡妆至,求谒吾母太恭人,见后仍坚订过其家。乃是晚,舟仍中梗,乘月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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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梅庵忆语》《浮生六记》《香畹楼忆语》《秋灯琐忆》,是清代比较有名的几种写情小品,1935年,世界书局曾以“美化文学名著丛刊”的名义结集印行(同时收入的还有叶绍袁的《窈闻》等数种)。我们这次重新出版,就是用世界书局的本子进行标点整理的。其中《浮生六记》的卷五、卷六,已被当时和后来一些学者指证为伪作,故作为“附录”处理。
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人需要爱情,也需要读写爱情的书,更喜欢读写爱情写得真切动人的书,这恐怕就是上述几种小品得以流传的原因。当然,书成于过去的时代,总要打上些当时的印记,不过,我们还是能从中领略到封建礼教的坚固藩篱下透出的一缕春消息,与时下的许多“爱情文学”相比,或许会觉得别有一番滋味的。
本书20世纪90年代我社曾出版,此次系根据原本改版重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