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橘黄色的玻璃,雨在他们眼中仿佛是金色的,这使他们想到了不同的地方,因当初远行时的偶然,一个人想的是罗马,另一个人想的是那不勒斯,但是他们不会向对方说明自己的思绪,而且还带有一种接近于羞耻的情感。这对他们来说本应该是好事,一个已经遥远的年代侵占了他们的思绪,那时他们还年轻,怀着热情,钟爱绘画,嘲笑婚姻。但这对他们来说并没有成为好事。他们当时相互还不认识,但是自从他们认识之后,他们已经谈过,谈论这段年代,谈得过于多,由一次次的只言片语组合而成,按照他们习惯的谈话方式。
我们回去吧,卡米耶说。
为什么?梅西埃说。
白天估计不会停了,卡米耶说。
这是阵雨,时间多长不一定,梅西埃说。
我不能一直站着什么事儿也不做,卡米耶说。
那我们坐下来,梅西埃说。
这样更糟,卡米耶说。
那么我们来回地踱步吧,梅西埃说。搭着肩膀慢慢踱步。地方是小了些,不过再小一点也不要紧。你把我们的雨伞放在那儿,帮我把包拿下来,好了,谢谢,向前走吧。
卡米耶顺着他的话去做了。
一二一二,梅西埃说。
一二,卡米耶说。
间或天空会明朗一些,雨也落得没那么急了。他们于是停在门口。但是天空很快又暗了下来,雨又重新下得猛烈起来。
别看了,梅西埃说。
光听对我就足够了,卡米耶说。
的确是这样,梅西埃说。
耐心点,加把劲,卡米耶说。
狗不惹你烦吗?梅西埃说。
它为什么不抽出来?卡米耶说。
它不能啊,梅西埃说。
为什么?卡米耶说。
很普通的一个机制,梅西埃说,可能是为了确保授精。
它们开始是骑着来,卡米耶说,最后它们是屁股贴屁股。
你想什么呢?梅西埃说。高潮已经结束了,它们想分开,去找个角落撒尿,或者吃个屎团,但是它们不能。因此它们就背贴着背不理对方。换了你是它们,你也会这么做的。
这么精妙,我可做不到,卡米耶说。
那你会怎么做呢?梅西埃说。
我会装模作样,卡米耶说,对不能马上重新再来表示遗憾,因为本来干得是多好啊。
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卡米耶说:
如果坐倒的话,我会筋疲力尽的。 你是想说坐下,梅西埃说。
我是想说坐倒,卡米耶说。
那我们坐倒吧,梅西埃说。
各处的人都已经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了。空气中充斥着高兴和不高兴的叫喊声以及一些人发出的淡定的声音,对这些人来说,生活已经使他们不再会有惊奇,不论是负面的还是正面的。而各种物体也开始笨重地活动起来,特别是重型交通工具,像卡车、大马车和公共车辆等。虽然雨势骤猛,但一切都重归秩序,与阳光普照时具有同样的热情。
你刚才让我等你了,梅西埃说。
说反了,卡米耶说,是你让我等你了。
我九点零五分就到了,梅西埃说。
我是九点十五分到的,卡米耶说。
你看,明明是你让我等你了,梅西埃说。
谁也没等,也没让别人等,卡米耶说,要是事先没说好一个时间的话。
那你说见面时间是几点呢?梅西埃说。
九点一刻,卡米耶说。
我不明白,梅西埃说。
你不明白什么?卡米耶说。
九点一刻,是什么意思,梅西埃说。
意思是九点十五分,卡米耶说。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梅西埃说。
那就是说?卡米耶说。
你不能别老让我吃惊吗?梅西埃说。
你解释一下,卡米耶说。
我闭上眼睛,又看到了那一幕,梅西埃说,我的手抓着你的手,我的眼睛里噙着泪水,我那不够坚定的声音在说:那么明天见,九点钟。这时过来一个喝醉酒的女人,她唱着一首淫歌,还把她的裙子撩起来了。
她把你脑子都搞混了,卡米耶说。他掏出一个记事本,翻开并朗读道:星期一,二号,圣马凯尔日,梅西耶,九点一刻,圣鲁特广场。去埃莱娜家拿雨伞。
这能证明什么?梅西埃说。
我问心无愧,卡米耶说。
的确,梅西埃说。
我们永远无法知道,卡米耶说,当时我们是约在今天几点的。别再费劲了。
唯一有一点是肯定的,在这档子事儿上,梅西埃说,我们是在九点五十分见面的,分秒不差。
这我们还该感激呢,卡米耶说。
当时还没有下雨,梅西埃说。 .
清早的那股冲劲当时还在呢,卡米耶说。
你别丢了我们的记事本,梅西埃说。
正在此时,一长串恶人名单中的第一位跳了出来。他的绿制服是一种褪了色的绿,在制服上合乎规范的地方,隆重地装饰着一些英雄奖章和饰带,这适合他,非常适合他。在伟大的萨斯菲尔德的榜样指引下,他差一点在保卫一块土地时殉职,这块土地本身肯定不会让他感兴趣,从象征意义上来说也可能不会使他斗志高昂。他拄着一根既优雅又厚重的拐杖,偶尔他甚至整个身体都会支撑在上面。他的腰非常不好,有时疼痛会划过臀部进入肛门,痛苦的信号会从这里贯穿整个肠道系统直到幽门瓣,当然还会延伸到尿道和阴囊,排尿的欲望几乎不断。他百分之十五已经算得上个废人,这使他被那些人中的绝大部分所嫌弃,那些男人和女人,他曾经因为职业的关系以及自己好人的名声和他们常有来往。他有时候会觉得,在大风暴中,要是投身到家庭的小争斗中,或者去研究盖尔人的语言,要么进一步坚定自己的信仰,甚或探寻一种世上仅存的民俗的瑰宝,他都可以做得更好一些。身体上的危险会减少很多,获益则更为明确。但是在尝到个中苦味后,他已经有意识地去排除这种想法,似乎它配不上自己。他的胡子很想能硬起来,曾经也硬过,但再也做不到了。偶尔,当他想到这一点时,他就会从胡子下方朝上面喷出一股恶臭的气味,里面还混杂着些唾沫。这样胡子会重新挺立片刻。P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