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静著的《行色(精)/本色文丛》属于“本色文丛”，是我社精心打造的一套名家散文丛书，入选者均为我国有名的学者和作家，其作品在国内均有一定影响力。本丛书为小开本精装，清新自然，有书卷气。《行色(精)/本色文丛》文笔优美、语言生动、可读性强。名家散文在图书市场上很多，但像“本色文丛”这样成批量、连续成辑推出，且已形成一定规模的却不多见。“本色文丛”自问世以来，在读者中已形成一定的阅读影响力。

《行色(精)/本色文丛》为著名散文家龚静散文随笔精选集，共收入其不同时期的散文随笔几十篇。本书文笔优美、语言生动、可读性强。

自序：天命小知

辑一 城市野望

 城市野望

 都市的虚像

 住过淮海坊

 行色

 那时周末

 修棕绷，磨剪刀唻

 与壁虎一起纳凉

 台风来的时候

 晒场

 白牡丹在弄堂里盛开

 要风情，也要安居

 大馄饨，小馄饨

 来一副大饼油条

 原来的味道

 如果喧嚣是有意象的

 想要一条亲切的马路

 如果，有一张凳子

 谈论老房子，我们在谈论什么

辑二 美丽中文

 万物静观皆自得

 汪曾祺的聊斋

 “一个一个蓝色的闪把屋里照亮

 一个人与一座城市的牵念

 寻访的寻访

 竺家巷9号

 别一个张岱

 张岱琴声

 张岱雪意

 闵老子茶及其他

 隔着八十多年的烟云

 丰子恺的“安”

 赤豆的心情

 美丽中文

辑三 地上山水，纸上文章

 把自己瘦成一棵树

 老来做了山水痴

 倔头倔脑的鱼凫，青眼向云天

 野藤里的葡萄

 “我就活在我的作品里”

 皴·留白

 别了兰竹，别了松月

 看琴

 琴曲笔记

 扬州慢

 山格

 雀儿山的雪

 京都意象

后记

城市野望

屈指算来，我进城已有十几年了，虽然我来自的地方对于农村来说也是城，并且已由上海的一个郊县变成了一个区，而且越来越城市化。城的比较早的感受来自小学时的春游，那时学校里组织去长风公园、自然博物馆或者“一大”会址诸如此类，我们都将之说成“明天到上海去”，充满出远门的兴奋与期盼，带上的是一角几分钱一个的鸡蛋面包和一个军用水壶。

现在我住在城里，还是城市的繁华地带：出弄堂就是淮海路；站在晒台上看得到花园饭店，从房间南窗望去，瑞金大厦灯火通明；“巴黎春天”就在隔壁开张志喜，对过的地铁站通向城市各方，“寿哈”的香味在弄堂口飘来飘去。走出家门，白天是城市的楼宇和橱窗，夜晚是城市的彩灯和欢宴；淮海路上人总是很多，城市的色彩也实在太多，尽管法国梧桐已渐渐吃不消太多的汽车废气，天空的蓝常常是一种蓝灰色，有种穿不透通不畅的执拗，像白内障病人眼中的一层翳。

但这并不妨碍城市的活力涌动，广播电视报纸杂志乃至街谈巷议，每天都诉说着城市的新生事物，新发明新产品新人物新娱乐新空间还有新的说法新的语汇，由不得你不眼花缭乱不碎步紧跟不吐故纳新。

于是，城市很好看。

我喜欢在伏案之余站在窗前看窗外刚刚吐出嫩芽的梧桐，看陈旧的水泥工房和衰老却不失优雅的老房子杂陈相处；听汽车摩托车助动车的引擎声，以及书橱玻璃因车轮碾过震动地面而发出的清脆的颤抖，午后弄堂里传来收旧货的吆喝，常常在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附近小学就会响起时缓时促的小号声，分明是在练习，迟迟疑疑的声音，声音在超过一个甲子的老房子间踱来踱去，屋顶上的一个个小烟囱就像沉默的耳朵，不听也罢。这样的时候，我总会觉得淮海路的绮丽尘嚣似乎并不在咫尺之外，在城市弄堂里感觉城市离我很远。

我的一位朋友曾经对我说，她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城市。强化这种想法的情境是她有一次陪国外回来的同学逛夜外滩，南京路的霓虹灯、外滩的流丽夜令她的同学赞叹不已。然而，我的朋友说：这一种美丽，不是她的。倒不是因为她住在市区边缘，也不是因为“酸葡萄”作怪，实在是一种真切的感觉。我也一样，记得在过去不久的此地一个国际服装文化节中，友人送我一张日本设计师服装发布会的票子，据说票子还蛮紧张的，我竞莫名其妙地临时放弃了，我也知道那晚一定丽人艳服灯火辉煌，是城市夜晚的一段灿烂段落，我也知道看看挺有意思，至少又开一个眼界。然而，我竟放弃了，好像不想走进这繁弦笙歌，走进这城市突起的华彩，我喜欢做的是泡杯新茶，打开一本书，当然我也会打开电视机看那些服装作品的发布。也许这本身即是矛盾的，不觉得属于城市，又不想被城市抛弃，就像我们常想要回归自然，但山水间的日子长了还是急急地赶回城市。

记得进得豫园的第一个厅堂正上方有三块匾，一块是“三穗堂”，一块是“灵台经始”，还有一块赫然道“城市山林”。据说是建造者潘允端以此显耀这座园林有山有水有树木，是自然风光的赏悦处。这块匾在今看来倒是谙合了很多城里人的心声，城市实在只有水泥少有泥土。小时住的地方走出去不远就会有农田、银杏树，到了春天一片油菜花黄，我还在放学后去田埂上挖马兰头和野荠菜，常会挖到蚯蚓，扑到蝴蝶，后来农田一块块被楼房填满，哪儿都成了城市。享受着城市的文明：地铁、电话、卫星直播，还有各种各样的城市情调，包括在商厦里砌一个水池，植一些橡皮树，也包括在房子里挂一幅森林远山，安一台四季空调，然而，我总想这个城市不属于我，我只是偶尔住在城里的人。

真的不是吃着乳酪还嫌它膻。

说到底，我依然做着城里人。也不能像橱窗里的模特儿那样冷艳而绝尘，它构成对我们的诱惑，但它自己其实已经超越。

可能，城市一旦形成，它的能量已大于人们的预料，它谁也不属于，每个人能驾驭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城市。城市与土地、森林、大海这些字眼一起，已经构成了我们的生活和梦想。

小学生的队号又迟迟疑疑地响起，缓慢的曲调是少先队队歌。春雨又打湿了外面楼顶的黑瓦，汽车喇叭渐远渐近。报贩又开始卖晚报了。

绢质的向日葵每天都在怒放。

不会有凡·高的。

就在城市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了。

1996年

P6-9

自序：天命小知

电影《超体》中人的肉身消失成为某种能量，“I am everywhere”，唯有时间永恒；而《星际穿越》中人则进出虫洞，窥宇宙之神秘，拯救地球人类。一时间众人多称“脑洞大补”。作为一个少年时代喜欢科幻读物的中年人，看这类电影当然也是让头脑多动动不生锈的途径之一，不过内心里其实也是不无悲哀的，因为人何以能摆脱肉身之牵累，人又何以在天际宇宙出入虫洞，也许会有这一天，我们是看不到的，看得见的是人类前赴后继地超越肉身、超越时空的渴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指出，物体接近光速的时候，时空是会弯曲的。好吧，就让我们在等待理论成为现实前，先在电影中、在电脑模拟中成为影像现实吧。

人创造了“时间”这个名词，时间作为了一种存在，时间在肉身上分秒行走，肉身在时间中新陈代谢。想到2015年是知天命之年了，虽然早已接受运命的安排，顺应生命之时序，在秋叶飘零之季，心里偶然也飘过几丝惶然，惶着人生已然开始下半场，却不知这路程会逢着什么——不外乎病、老，然后归于尘土，自然不能如《超体》中的露西那样“无所不在”——肉身的消失和现身没有边界，凡人的生命细胞总走在衰亡的路上，而衰亡的过程真的如古人所云会“而立”、“不惑”、“知天命”、“耳顺”吗？也许这不过是人的期望罢了，也许是一种对生命的顺应，也许这种顺应里也不无生命的无奈。

幸好还有文字陪伴。文字大概是时间用来安慰人的一种方式吧。

阅读，或者写作，不需要借助太多的媒介，文字或多或少印证了肉身的存在，印证了时间的流过。文字好像是和生命的一种缠绕，在手写时代，这种缠绕简直栩栩如生，一行行笔迹，竟然是一行行情感思想故事乃至气息，笔画间竟然又好比呼呼吸吸，无端让人感动的。在电脑时代，疏离清冷的键盘，一字字打出来毕竟也还是“有情”的，液晶屏幕密密的字里行间，背后终究还是有肉身的温度。

行色匆匆的时代间，一个人的生命如何自处，如何活出真实的自己，实在是一门人生的功课。我甚至认为，这门功课若能修好，哪怕一个及格分，人以及人的生活当能获得清明。是故，文字(或者说写作)自然也是这门功课的一种修习途径。

念及此，似乎也觉得自己不必惶然了，天命可违或者不可违，都是先天之安排和后天之习得的融合，尽可能地去学习，去知，去体察，去散发和敛藏身心的能量，去触摸和敏悟肉身和天地之间的关系和往通，这大概正是一个好好活着的人的天命吧。

所以，承柳鸣九先生之邀加盟“本色文丛”，仿佛上苍冥冥间给予自己一个机缘，回头检视一下这些年自己的文字园子，文学艺术、都市人文、山水行走、生活读书，等等，似乎品种也还并不单调。深耕细作不敢说，认真地揣摩文思，精心地打磨语言，尽可能地拓宽题材思路，感性和理性融合，文思和文气贯通，丰富和留白兼备，虽然无法一一做到，但是在努力着的。考虑到容量，我选择了“都市人文”、“读书笔记”、“艺术和山水”三大主题的文章，束于一册，分别题为“城市野望”、“美丽中文”和“地上山水，纸上文章”。文章跨度从1996年至今。之所以将几篇山水散文与读画等艺术随笔合并，是觉得山山水水正是大地的艺术，而师法造化正是艺术创作的法门之一，大地乃人类所有创作之源，人唯有敬畏、欣赏、深深地去连接它，才能得到启示。在越来越远离了自然的城市生活中，时常有大地山林之气的滋养，艺术方获得滋养，人的身心也方获得滋养。

这些文章大多从过去出版的拙著中精选而出，也有从未结集出版的——如一些山水散文、古琴随笔，等等。选择的过程颇费思量，挑拣删改，来来回回，大概也是有点自家的孩子个个好个个舍不得的意思吧，可最后该舍还得舍。希望最后呈现出的模样，是一本充实的书，也更表达自己的“本色”。

为什么这本书取名《行色》呢？生命之途就是一场旅途，匆匆也好，从容也罢，皆在于过程。而过程也终究成为一场时空里的气息，而气息也终究消散吧。这些文字中所表达的各种想法／观念／情怀，看似形形色色，其实也融合在这些气息里了吧。

宋代司马池有诗《行色》：

冷于陂水淡于秋，远陌初穷见渡头。

犹赖丹青无处画，画成应遣一生愁。

“远陌初穷见渡头”，那么一定还是会“渡头”过后见“远陌”的；“一生愁”无论画成与否也是难免的。那么就在此刻观照吧。比如写成这样一首诗，身心得到了安顿，和天地彼此通了声气。

是故，大干三千，仿佛满满，色身却终究皆空。倘若如《超体》中的露西那样回到来的地方，那倒真是“无处不在”了。可也许也不必思虑过多，心存渺然，身处浩然，身心之行亦得踏实，行色在途中，写作也在途中。

龚静于静水斋

2014年11月25日

这本书的编选有着种种因缘，2014年5月下旬拙著《写意——龚静读画》(修订版，东方出版中心2012年版)获得第六届冰心散文奖(散文集)，7月4日《文汇读书周报》刊发了该报编辑记者朱自奋女士对我的采访文章《修炼自己的生命，使之成为一篇好文》，被著名学者、法国文学研究专家柳鸣九先生看到，柳先生刚好在主编“本色文丛”，于是通过自奋找到我，于是，有了这样的机缘参加到“本色文丛”中来。

柳鸣九先生的著译是我大学时就读的，没有想到从20世纪80年代到现在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能以文章的方式与柳先生结缘，非常感怀、感恩。感恩因文字发生的这些因缘，这些因缘倒也应和了“本色”的内涵，文章本色，文化本色，文人本色，互相之间的支持和信任。

编选《行色》的过程在自序“天命小知”中已有说明。希望这些编选过程中的思量能呈现出一个比较好的文章面貌。这些文章的写作时期跨度还是蛮大的，最早的《城市野望》一文写于1996年，最新的则为2013年，文章之间自然是有参差的，但终究也是生命留下的一些印迹吧。

关于图片的说明：绘画随笔中的古画来源于画册，当代画作则标注了来源的画册，其余图片则为自己拍摄。

谢谢大家分享。

龚静于沪上静水斋

2014年11月17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