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辉编著的《高山流水》是一本音乐评论和赏析的散文随笔集，“耳朵的阅读”，亦称“音乐批评”“乐评”，就是对音乐创作、表演等活动的审美判断和文化评价。这本书既有对古典音乐、西洋音乐的评论和随想，也有面向大众，关注生活，贴近实际的描写，行文坚守正确的价值取向和审美标准，敢于颂扬真善美，是一本穿行在音乐与文学之间的书。

这里有宁静致远的境界，这里有催人泪下的爱情，这里有百折不挠的精神，这里有悲欢离合的故事，全都串联在音符间，悠扬着，隽永着……

《高山流水》所辑录的文章，是作者陈辉十几年间的读书心得与聆乐感悟，既有对古曲典故的解读，也有对名家名曲的品评，还有借音乐抒发对生活的感想。在行文上不拘一格，谈古论今，抒情写意，有感而发。

第一辑 国乐篇

 高山流水

 梅花三弄

 广陵散

 酒 狂

 阳关三叠

 十面埋伏

 渔舟唱晚

 百鸟朝凤

 春江花月夜

 二泉映月

 江河水

 空山鸟语

 金蛇狂舞

 彩云追月

第二辑 西乐篇

 浓缩的音乐人生

 G大调弦乐小夜曲

 扼住命运的咽喉

 春天里的贝多芬

 永远的未完成

 “快枪手”罗西尼

 舒曼与克拉拉的爱情

 一生的守候

 隐藏在花丛中的大炮

 悲怆的人生 悲怆的交响

 月光流淌

 索尔维格之歌

 吉卜赛之歌

第三辑 流行篇

 你的眼神——听蔡琴

 牵手

 天路

 敢问路在何方

 枉凝眉

 滚滚长江东逝水

 好汉歌

 一个真实的故事

 天亮了

 天边

 远情

第四辑 杂谈篇

 耳朵的阅读

 四副耳朵听音乐

 听“门外汉”谈音乐

 三月不知肉味

 穿行在音乐与文学之间——田艺苗《温柔的战曲》读后感

 心灵的歌吟

 用音乐装点风景

 河流与名曲

 黄土地的回声

 多情自古伤离别

 江南风情在乐韵间流淌——听林梦音乐作品专辑

 让音乐评论成为音乐生活的风向标

 音乐会的秩序与文明

 谁能解读音乐

 我的岩洞聆乐情结

写在音乐的边上（代后记）

酒狂

说到魏晋人物，不能不提阮籍。

阮籍（210—263），“建安七子”中阮璃的儿子。字嗣宗，陈留尉氏（今属河南）人，“竹林七贤”之一，文学家、音乐家。

史书记载阮籍“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而喜怒不形于色。或闭户视书，累月不出；或登临山水，经日忘归。博览群籍，尤好庄老。嗜酒能啸，善弹琴，当其得意，忽忘形骸。”

阮籍嗜酒，但他并不是麻木不仁的“酒徒”。他生逢乱世，魏晋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最黑暗、最腐朽、最动荡的时期。曹魏政权日渐衰微，代之而起的司马氏集团，一方面大倡名教，一方面又残酷屠杀那些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名士。因此，当时许多有思想、有学识的文化名人不得不过着一种表面上放浪形骸，实质上痛苦无奈的双重生活。其实，阮籍的内心是清醒的，唯有清醒才会那么痛苦。据说，阮籍喜欢一个人驾着马车漫游，马车上载着酒，没有方向漫无目的地向前行驶。直到“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这不正是内心悲哀，却又找不到出路的痛苦发泄吗？一天，他就这样信马由缰地来到了河南荥阳的广武山，这里曾是楚汉相争鏖战的地方。山虽不高，奈何一座古城的断壁残垣却永远萦绕着一段苍凉的悲歌，也凝结着慑人心魄的血色风云。在高压政治下生活多年的阮籍，唯有在踏上这幽山古道的时候，才能稍稍地将眉头舒展，在这古址古城古道古林中，连正对面的一轮夕阳都是古战场的见证，不由得使人直发怀古之胸臆：“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在那个纷争迭起、权奸倾轧的动乱时代，像阮籍这样充满着历史和文化情怀的人，目睹世道的黑暗与混浊，却又无可奈何，唯有借酒麻醉自己，逃避现实，遁世隐忍，以免卷入政治斗争的旋涡而不能自拔。魏晋名士大遭杀害，而阮籍却能得终天年，也是酒帮了他的大忙。阮籍不但嗜酒成性，而且蔑视礼教，常对人白眼相向。但他的放浪不羁中充满智慧，这种“装疯卖傻、难得糊涂”的智慧，常常使人奈何不了他。

权贵司马昭知道阮籍是个人才，一直想笼络阮籍，有人就给他出了个主意，与阮籍联姻，司马昭觉得此计甚妙，就派人到阮籍家提亲，要娶他的女儿为媳。阮籍内心很清楚司马昭的为人，他根本就不想结这门亲，但又不能拒绝，因为得罪司马昭很可能招来灾祸。于是，他就拿出了绝招——“醉酒”。他每天都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一连几十天，天天神志不清，那个奉命前来提亲的人根本就没法向他开口，最后，只好回禀司马昭，司马昭无可奈何地说：“唉，算了，这个醉鬼，由他去吧！”

受其父阮瑀影响，阮籍也是一名弹琴高手。其《咏怀》诗日：“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表现了他以弹琴来排遣生活中的苦闷与忧伤。相传阮籍创作的《酒狂》，就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他在司马氏大肆杀戮、排斥异己的黑暗统治下，且恐且忧且怒且避且醉且狂的真实心态。据朱权《神奇秘谱》解题云：“是曲也，阮籍所作也。籍叹道之不行，与时不合，故忘世虑于形骸之外，托兴于酗酒以乐，终身之志。其趣也若是，岂真嗜于酒耶，有道存焉。妙在于其中，故不为俗子道，达者得之。”这段话道出了阮籍《酒狂》的真实底蕴。全曲通过五个段落的循环变奏，使感情不断深化，将主人公对黑暗现实强烈不满而又找不到出路的矛盾心理，借醉酒者的形象表达得非常充分。乐曲手法简练，形象丰满，思想深刻，这也正是文人高度的文化修养在音乐中的反映。《酒狂》称得上是我国古代音乐中的珍品。全曲以三拍子节奏，大跳音程，轻重拍颠倒的韵律，淋漓尽致地刻画了醉意朦胧、步履蹒跚的醉翁形象。阮籍与晋司马氏政见不合，为了免遭杀害，便隐居山林，终日里弹琴吟诗，借酒佯狂，以洁身自保，并示不满，故创作并弹奏此曲以吟情咏性，抒其内心之惆怅。

此曲的传谱最早见于朱权《神奇秘谱》（1425）。后由琴家姚丙炎以《神奇秘谱》为本，并参照《西麓堂琴统》（1549）订谱。乐曲素材精练、结构严谨、先扬后抑的旋律，跌宕起伏的节奏，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似乎隐藏着一种郁结难以排遣的情绪，给人以放荡不羁的感觉。这些音乐表现，可以引起人们对乐曲所刻画的醉意朦胧和烦乱不安的形象的联想。

此曲基本上是用一个主要曲调，以及在不同高度上稍加变化重复的五个循环变奏构成，变奏的各个段落之间有一个相同的过渡性连接材料。曲调采用三拍子，重音和长音落在弱拍上，加之旋律的连续大跳，造成了一种头重脚轻、站立不稳的感觉，从而形象地塑造了醉汉迷离恍惚、步履踉跄的神态。短小的乐句稍一进行，就出现停顿，表现了主人公在重重压制下，欲进不得、步步受阻的烦闷心情。旋律发展的趋势，显得向上进行非常艰难，好不容易达到高处，随即又继之以下行，生动地表现出作者对自己的理想虽有所向往和追求，但是无情的现实总是令人失望。乐曲尾句的反复，改用羽音开始，使音调具有叹息的性质。它使我们体会到这位纵酒佯狂者的内心深处充满的孤独和苦闷。

乐曲结束前标以“仙人吐酒声”，古琴以“拂”与“长琐”指法，奏出一长串同音反复，模拟汩汩酒声，教人想起李白“会须一饮三百杯……但愿长醉不复醒……与尔同销万古愁”的气概。这首琴曲利用短小形式寓以无限深意。成为古琴曲中难得之佳作。

P14-16

音由心生

造物主给了人一副耳朵，当然也不忘发明一种满足听觉需求的艺术——音乐。

古希腊神话中说缪斯女神奏响里拉琴和奥洛斯管，给人类带来了福音，音乐、舞蹈、诗歌由此诞生。而欧洲民间故事又说，莱茵河上美丽的女妖罗雷莱一边梳着美丽的金发，一边唱起那迷人的歌谣，河上过往的船夫听了魂不守舍，航船纷纷触礁沉没，遭到灭顶之灾。音乐，福耶？祸耶？

音乐本身只是一种声音的存在，它无影无形，在时间的流逝中遁走，却有撼魂夺魄的力量，道不言之言，达意外之意，让人欣喜，让人悲伤，让人感慨莫名。音乐这种特殊的艺术形式，比之语言更为博大奥妙，让人捉摸不透。

尼采说：“语言尽头，音乐响起。”当语言无从表达时，音乐就登场了。音乐像广袤的宇宙，有无穷解读的可能，没有标准答案。音乐又直指人心，这是人人都能听懂的世界语，只要那扇心灵的窗户不曾关闭。

《礼记·乐记》中说：“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

贝多芬在他的《庄严弥撒》中写道：“音乐，它发自内心，并朝着内心而去。”

乐境由人心生，“有”与“无”全在一念之间。人听到音乐，头皮一麻，心中一惊，激起某种反应，至于产生怎样的心理反应，脑海里浮现出什么情景，就因人而异了。难怪马克思说：“如果你想得到艺术享受，就必须先成为有艺术修养的人。对于不辨音乐的耳朵来说，最美的音乐也毫无意义。”那么，对于懂得欣赏的耳朵来说，聆听音乐便是读乐，便是在音乐中纵览大千世界，阅读无字的书籍。

生活中，一望无际的大海，绵延起伏的山川，一片茂密的树林，一座古老的城堡，一尊生动的雕塑，一草一木，一虫一鸟，风花雪月，人间万象，这些之所以引人凝望遐思，就是因为它们融汇了自然与生命的艺术。乐境宽广无边，包容宇宙万物，任你精骛八极，心游万仞。有人说《流水》《广陵散》《平沙落雁》《潇湘水云》中什么也没有，那是因为内心容不下风物。没有自然的造化、生活的砥砺、历史的积淀、人生的感悟哪来神奇的乐境？而若对所有易逝可感、不可捉摸的事物视为过眼云烟，熟视无睹，充耳不闻，麻木不仁，当然也就不会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之类的联想与感悟。内心空洞无物，生活就成了一笔流水账，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弃之如敝屣，何况乐韵乎？

其实，音乐就在每个人的身边，音乐是听得见的风景，空气中的精灵，流淌着的画卷，流动着的建筑。音由心生，当然需要一颗善解乐意的心灵去承接，蒙昧愚蛮的灵魂永远与之失之交臂。

贝多芬聋了，阿炳瞎了，但两耳已聋心耳在，肉眼已盲天眼在。美妙的音乐也就源源不断地从他们的心扉涌出，指间流出。连“性不解音”的陶渊明，也备有一张“无弦琴”，每逢得意雅兴起时便抱怀抚弄一番，并对友人解嘲说：“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能于无声的琴中领略琴之况味，获得创作的灵感与赏玩的乐趣，正是音乐“自娱说”的最好注脚。

徜徉于茫茫乐海的门外汉只要用心采撷，终究会拾得些许奇珍。音乐有足够的形式承载风物，有足够的内容感动人心。子期在伯牙的琴声中读出了“巍巍乎若泰山，汤汤乎若流水”；白居易在琵琶女的琴声中读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托尔斯泰在柴可夫斯基的《如歌的行板》中读出了“俄罗斯人民灵魂深处的苦难”；罗曼·罗兰在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中读出了“人间的奇迹，花岗岩河床中涌动的火流”……我们为什么不能？

聆听音乐，足不出户便可神游世界了。

本书所辑录的文章，是作者十几年间的读书心得与聆乐感悟，既有对古曲典故的解读，也有对名家名曲的品评，还有借音乐抒发对生活的感想。在行文上不拘一格，谈古论今，抒情写意，有感而发，属于随笔性质，姑且称之为“音乐随笔”。这些篇什大多发表于各类报纸、音乐期刊与网络博客，现结集出版，与广大爱乐者分享，也希望读者朋友不吝赐教。

写在音乐的边上

我不是一个能轻松写下文字的人。音乐在莫扎特笔下如同阿尔卑斯山下的清泉汩汩流出，文字在李白笔下如同黄河之水天上来，浅薄如我怎敢与天才相比。然而每当音乐在耳边响起，我又常常忍不住想写点什么。可用文字描述音乐的确是勉为其难，音乐向来不需要文字来巴结的。语言尽头，音乐响起。只有当语言无从表达了，才歌之咏之，舞之蹈之。如果反其道而行之，企图将音乐这种很抽象的东西用很具体的文字条分缕析讲得一清二楚，只能是自找苦吃。可谁让我是干这一行的，总不能像汉斯立克那样，说“音乐的内容就是乐音运动的形式”，将音乐的内容否定得一干二净。

音乐到底有内容吗？有的。能用语言将音乐的内容说清楚吗？不能。

这样，就陷于两难的境地了。哲人早就说过，音乐表达的是口不能言又不能缄默的东西。真是欲说还休，一言难尽。倘若人们都在音乐面前缄口不言，让音乐徒自响着，那谁来揭开缪斯的奥秘？音乐，还要音乐学家做什么？所以，音乐响过后，文字恰到好处地巴结一下也是有必要的。文字巴结并非信口开河，胡扯瞎掰，不是故作高深，搬出一大堆理论吓人，也不是技术性的肢解音乐，让人望而却步，而是品了佳酿后咂咂嘴回味一番，与人分享。哪怕循着音乐的方向，说些词不达意的话也算是对音乐的感恩回报。倘借音乐以浇心中之块垒，或蹲在音乐的门墙边自我陶醉，也比让音乐徒自响着听而不闻强。于是，平素我多半自作多情地拿音乐当知交，诚惶诚恐地听着她的指令，漫无边际，絮絮叨叨，拉拉杂杂地写着，如此一路听来，一路写来，竟成了习惯，欲罢不能。人在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灵感降临、激情飞扬的时候，是很需要音乐和文字的，这是一种精神的释放。音乐，是生活里的一壶酒。平日里，聆乐、读乐、说乐，如同“瘾君子”之于烟酒，成了很好的自我消遣。遨游在音乐的海洋中，随着乐流信笔由之，便成了一种性情化的文体——音乐随笔。

音乐随笔的好处在于可以借此与音乐对话，与大千世界对话，与先贤圣哲对话。对话可以高朋满座高谈阔论，也可以邀三五同好围炉夜话，但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谛听冥想，间或打开电脑敲击键盘，编织自己的梦呓。聆听音乐后犹如独享盛宴后意犹未尽，我想通过我的笔，采撷乐海中溅起的点滴浪花，捧给大家荡涤心灵的污垢，我想让人们的生活充满音乐的美好。我要让音乐无休止地演奏下去，一遍又一遍，如同高山流水，绵亘千古。音乐如水，生命亦如水。音乐是永恒的，生命却是易逝的。活着，应该尽情享受每一天，去了，留给世界一个安详的背影。人间每天都在上演着风花雪月、爱恨情愁、悲欢离合的故事，如同这潮水般跌宕起伏的音乐，最后都升华为一个字——美。我明白人生的季节不会都是雨季，我也相信明天的天空一定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只要音乐还在继续，生活还是有意义的。”晚年双目失明的诗人博尔赫斯如是说。

（本书某些背景材料引用、借鉴了其他作者的文字，由于时间仓促，条件有限，未能一一标明出处，若有原作者发现可以联系我。谨致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