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是一个有多方面成就的思想家,对于文学艺术也有高深的造诣。他的诗论、文论中也提出了不少独到的见解,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有重要地位。傅山的诗论文论中贯穿着经世致用的观点,注重诗文的社会作用,他提倡真实地反映社会观实,反对“文章日不真”,更主张文学随时代变化而变化,反对模拟、因袭、复古;他强调作家应以气节名世,气节是最重要的。他的诗论文论体现了他的哲学观点和精神境界。他对于历代大家都有所评论,对明代文学评论尤多,这些都是值得注意的。侯文正的《傅山传》围绕傅山一生的三件大事做了介绍。如早年,傅山为老师袁继咸昭雪平反冤案;中年,从事秘密反清活动……
侯文正的《傅山传》围绕傅山一生的三件大事展开。早年,傅山为老师袁继咸昭雪平反冤案,领导全省诸生进京请愿。中年,从事秘密反清活动,被逮下狱,坚持斗争,终于获释。晚年,他主要从事著述,成为在野的思想文化界的领袖和代表之一,73岁高龄,绝食七日,拒绝做清朝的官。
第三章 念我弱冠年命艺少旧袭
——步入社会的青年时代
明天启五年(1625年),傅山“试高等食廪气”,成为一名廪生。这一年他20岁,即古人所说的“弱冠之年”,刚刚步人社会,开始人生的黄金时代,就立刻感受到国家所面临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急形势。
首先是明王朝政治黑暗腐败,宦党专权。天启三年,魏忠贤总监东厂,宦党气焰重新嚣张起来。天启四年,左副都御史杨涟弹劾魏忠贤24大罪,一些正直的大臣相继上疏,明熹宗一概不听。相反,倒把杨涟、左光斗等革职。天启五年,杨、左等6人被逮,不久死于狱中;宦党毁天下东林讲学书院,后又将东林党人姓名榜示天下。天启六年,又逮前应天巡抚周起元、左都御史高攀龙等7人,高攀龙投水自杀,周起元等相继死狱中。而与此同时,朝廷又派出太监充任各边镇监军,又批准了浙江巡抚潘汝桢请建魏忠贤祠的奏疏,自此魏忠贤的生祠几遍天下,后来一直建到太学旁,岁祀如孔子,宦党的恶势力达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直到天启七年八月,熹宗去世,崇祯皇帝即位,才发生转机,为东林党平反。魏忠贤被安置到凤阳,不久缢死,后又被戳尸。但好景不长,到崇祯三年礼部尚书温体仁等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宦党的势力又重新抬头。东林党与宦党之间的这种斗争,在知识分子阶层必然引起强烈的反响。多数正直的知识分子,甚至包括那些只会空谈理学的“腐儒”,都是站在东林党一边的。
同时,阶级矛盾日益激化,农民起义的烽火大有燎原之势。天启二年,山东白莲教徐鸿儒起义,一度曾攻陷郓城、邹县、滕县。天启六年,陕西一支农民起义军,曾由保宁攻广元。崇祯元年(傅山23岁),陕西饥民苦于加派赋税,纷纷起义,攻取了鄜州、延安。到崇祯三年,陕西农民起义军曾一度攻人山西蒲县、河曲(今山西永济一带)等地;崇祯五年,又攻入山西大宁、泽州、寿阳,在太原自然会引起震动。崇祯八年,傅山30岁时,袁继咸任山西提学。这位专管文教的官到任之后第一件事却是“赞画城守”,防止农民起义军人晋攻城,待形势有所缓和之后,才在太原、汾阳、平阳(临汾)、潞安诸府巡回考试诸生。傅山站在封建主义立场上,当时自然是敌视农民起义的。他就是这一年受知于袁继咸的。农民起义的威胁已直接到了他的身边,他岂能没有深切的感受?也就是这一年,崇祯皇帝下“罪己诏”,避居武英殿,“减膳撤乐”,“示与将士同甘苦”(《明史》卷二十三),很有一番励精图治的决心,但大厦将倾,这点姿态又何济于事!
更使傅山忧虑的是后金(满族)兵的不断扩张和步步紧逼、节节进取。明天启元年(1621年),后金兵攻占了辽阳、沈阳,傅山后来在诗文中一再提到并表示十分钦佩的辽东经略袁应泰就死于这一战役。天启二年,后金兵连陷40余城,迁都辽阳。天启五年,又攻占旅顺,迁都沈阳。崇祯二年,后金兵先后攻人大茹、遵化,11月曾迫近北京德胜门,12月山西派往前线的援兵溃于良乡。傅山的《喻都赋》中,曾记载这一年的危急形势和人心惶惶的局面:“己巳之变,有大臣某议迁(按:指首都南迁),有旨:‘再言迁都者死。’人心乃安。”此后,后金的进攻有增无已,直到攻人中原。对傅山这类知识分子来说,面临的是比“亡国”更严重的“亡天下”的痛苦!
刚刚进入青年时代的傅山,虽然仍在读书习文,但却不是埋头于故纸堆,去写那些专门“代圣贤立言”的空洞文章,而是关心社会,关心天下大事,关心国家兴亡。他晚年曾对儿子傅眉、侄儿傅仁回忆此事,在《始衰示眉、仁》一诗中写道:
念我弱冠年,命艺少旧袭。
塾题试致身,满臆河山□。
遂云割裂收,如作残肢葺。
不谓竟成谶,短绠艰自汲。
抱策瞻阊阖,□侺视戈钑。从诗中看,傅山当时虽然也要学写制艺文章,但命意很少沿袭陈陈相因的空论,而是直接关注社会现实。学堂里根据孔夫子《论语·学而篇》中的“事君能致其身”,出了一道文题,傅山并没有去写一大套君臣大义的陈词,而是抒写了胸怀中深切感受到的山河危急的病痛,痛切地提出要收拾被肢解割裂的山河,像葺补救治残肢一样挽救国家的危亡。他这些痛心之语,不幸竟然言中,成为历史的事实。尽管《荀子·荣辱篇》说,“短绠不可以汲深井之泉”,但傅山却偏要以天下为己任,用“短绠”(短绳索)去艰难地汲深井之水,抱着自己的策论去瞻望朝廷,希望明王朝采纳他的建议;伸出头去探视戈、钑,希望通过振军兴武,抵御清兵……傅山一生关心民族兴亡和民间疾苦,这种思想早在青年时代就开始形成了。
……
P16-18
代序
傅山是明清之际卓越的思想家之一。明清之际,由于政治、经济多方面的原因,酝酿出一个思想解放的潮流,涌现出许多进步的思想家,其主要代表人物,在浙江有黄宗羲,在江苏有顾炎武,在湖南有王夫之,在山西则有傅山,此外同时而较晚的还有江苏的唐甄、河北的颜元等人。这些思想家各有独到之处,汇合成为一个早期启蒙的思想潮流。傅山虽然没有提出完整的哲学体系,但他的反奴性、反流俗的精神却超过其他学者,这是值得赞扬的。
傅山是一个有多方面成就的思想家,对于文学艺术也有高深的造诣。他的诗论、文论中也提出了不少独到的见解,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有重要地位。傅山的诗论文论中贯穿着经世致用的观点,注重诗文的社会作用,他提倡真实地反映社会观实,反对“文章日不真”,更主张文学随时代变化而变化,反对模拟、因袭、复古;他强调作家应以气节名世,气节是最重要的。他的诗论文论体现了他的哲学观点和精神境界。
他对于历代大家都有所评论,对明代文学评论尤多,这些都是值得注意的。侯文正同志就傅山的诗论文论中选出有代表性的文章几十篇,并加以注释,编成《傅山文论诗论解注》,这是对于中国文学批评史的一项贡献。我相信,这本选集对于中国文学批评史的研究,将会起一定的促进作用。
张岱年序于北京大学
一九八四年八月
此序原为张岱年先生在1984年为拙著《傅山诗论文论辑注》所作。张先生已仙逝,现移作本书的代序,以表对张先生的崇敬与怀念。
——著者
三版小记
拙著《傅山传》于2002年再版,印数2000册,到2005年在书店已难购得,且据出版社编审说“已在市场上发现了盗版”,可见尚有读者群的需求。又因2006年或2007年(学术界有不同意见)农历六月十九日是傅山诞辰400周年纪念,向出版社和作者索求此书者就更加日见其多,难以复命。鉴于这种情形,经相商决定,再一次重版。此传初版于1992年,至今已有14年之久。2002年再版时因忙于他事,精力不济,也未能详加修订。在这次新版之前,我读到了旅美华人学者白谦慎教授所著《傅山的世界:17世纪中国书法的嬗变》与《傅山的交往和应酬》两部大作,不仅在思考研究的方法上得到了有益的启示,而且见到了傅山致魏一鳌的十八通书札(《丹崖翰墨》)和傅山赠别魏一鳌的行草十二条屏(“莲老道兄北发,真率之言饯之”)等存于国外和港台的珍贵资料。与此同时,又从1991年12月版的《傅山全书》(山西省社会科学院刘贯文主编,共七册)和2004年2月版的《傅山全书补编》(太原市三晋文化研究会编)看到了许多过去不易接触到的资料,特别是查到了“甲申朱衣道人案”定案时刑部尚书图海等的题本。这就使我有可能释疑解惑,订正讹误,补充空缺,在一些重点问题上作较大的修订。在此谨向上述傅山研究者给我的教益表示诚挚的谢意。但这次毕竟是再版而非新著,书中绝大部分内容仍保留了原来的面貌。
1984年8月,著名国学大师、我的母校北京大学教授张岱年先生曾为拙著《傅山诗论文论辑注》作序,手稿仍然珍存于我手。2005年,张岱年先生逝世,国人同悼。回想起1984年8月在太原举行的纪念傅山逝世300周年学术讨论会上向张先生请教的情形,音容宛在,而哲人已逝,不禁潸然。这次《傅山传》再版,特将张先生的序稿作为本书的代序,以表对张先生的崇敬和纪念。
作者
2007年4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