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海岸(精)》是林清玄最澄澈、最美丽的爱情小品,一半是忧伤的生命之叹,一半是光明的宇宙之爱,以现实的智慧开启生命中重生的时机,如同玫瑰花瓣化成的泥土再长出玫瑰。
玫瑰与爱,如此相似,盛开的玫瑰会一瓣瓣落下,爱到了顶点,也会一步一步地走入泪中,然而有一种智慧,能使我们在泪中,微笑地注视着自己的爱落入泥地中。
二十七岁的时候,作者好不容易从绝望的爱情中苏醒过来,重新为自己建构了一个清明温馨的心灵世界。这时,神奇的事发生了,他在面对自己或别人的爱情故事时,竟往往生出一种凄凉的美感,远远看着,好像在雨雾中看着一朵开到顶峰的玫瑰……
《玫瑰海岸(精)》被誉为林清玄最动人的小品,一半抒情,一半写景;一半是情感忧伤的生命之歌,一半是心胸光明的宇宙之爱。在美丽与哀愁中升华,建构一个清明温馨的心灵世界。林清玄说爱情像玫瑰,使我们学习细致与温柔;又像大海,使我们学习宽容与坦然;学习如何在爱的挫败中更能爱人,也学习在广大的心胸里更能谦卑。
本书写于作者二十七岁的时候,当时作者从绝望的爱情中苏醒过来,重新为自己建构了一个清明温馨的心灵世界。这时,神奇的事发生了,在面对自己或别人的爱情故事时,竞往往生出一种凄凉的美感,远远看着,好像在雨雾中看着一朵开到顶峰的玫瑰……作者将修行的智慧运用于于爱情和生活,有了这样一种智慧,能使我们在泪中,微笑地注视着自己的爱落入泥地中。书中讲述的各种爱的故事都浸润了这种智慧与慈悲,是一部温暖透彻之作。
在时间里
他第一次向一个少女求婚,是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年,他们在月台上等着北上的火车,她微笑点头答应他,眼中含着泪光。他就背着那张带着泪的脸,坐上开往北部的火车。
她是鱼,他是雁子,他一面读书,一面辛勤地给她写信。起先回信十分频繁,慢慢的,信少了,有一天她的信永远地中断了,他写着写着也就停下,甚至回到南方,也找不到信上的地址。他完全的绝望。十四年后,她打来一个电话,电话里的声音至为陌生。她约他出去,问他:“你还愿意娶我吗?”挂了电话,他在院子里发了一个晚上的呆,到儿子唤他时才清醒过来,他决定不去赴约,宁可记着那月台上轰隆声中,寂静的微笑点头落泪的那张脸。
那张脸在时间里,其余都在时间外了。
悬崖
服役的时候,他被调到外岛。
他的未婚妻在黑夜的码头上送他,码头很暗很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清楚地看到她落在地上的泪,一朵一朵的开着花,她流的泪足足像一个花园。
泪花里的她,哑着声音对他说:“我一定等你回来,你安心盼去吧,我一定等你回来。”他反而没有落一滴泪,感激得忘了流泪。
在外岛一年,就传来她订婚的消息,要嫁给一个远从美国回来相亲的青年,他在海防的岗哨上总清楚地看到她收拾行李准备登上喷着烟的飞机。
没有防务的时候,他就坐在海边的悬崖上看着南方,想要跳进那正在翻滚的海水。他捡起海边的一块巨石丢下海里,那巨石撞击岩岸,粉碎,然后沉进无边的海洋。他幻想巨石是他,离开悬崖。从海边回来,他仿佛重生。
金急雨
金急雨是一种花的名字,花谢时像乱雨纷飞。他常站在她家巷口前的金急雨花下,看着落了一地的金黄色花瓣。有时风起,干落的花瓣就四散飞去,但不改金黄的颜色,仿佛满天飞起的黄蛱蝶。有四年的时间,他几乎天天在花下等她,然后一起走过长长的红砖道路。他们分开的那一夜是在金急雨花的树下,他看她的背影沉默地消失在黑夜的巷子,心中一片茫然,如同电影放映时的断片,往事一幕幕的从黑巷里放映出来,他一滴泪也没有落,竞感觉那夜的天星比平常更明亮。
他捧起一把落地的金急雨,让它们从手指间静静地滑落,那时他真切地体会到,如果金急雨不落下,明年就没有新的芽,也不会开出新的花。萎落的花并非死亡,而是一种成长,一种等待,等待下一个季节。
相识的时候是花结成蕾,相爱的时候是繁花盛开,离别之际是花朵落在微风抖颤的黑夜。
体会到这种惊奇的成长,他竟落下泪来。 天上一日
读传奇小说的时候,他常常看到一种描写。
一个平凡人因为某种机缘到了天上或到了龙宫,耽游几天回到人间时,突然发现四周的亲人,有的老去,有的死亡,只有他还保有着年轻的容颜。因为“天上一日,世上十年”——快乐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
反之,如果一个人游了地狱,回到人间时,他就突然老去了。因为“人间一日,地狱十年”一一苦难的地方,时间就特别长久。(P11-P17)
总序 乃敢与君绝
我愿意
与你心心相印,永远相知,
和天命一样长久,不断绝也不衰退。
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
一直到
最高的山失去了棱线,化为平原;
一直到
全世界的江水都干枯了,鱼虾死灭;
一直到
冬天打起了春雷,震天动地;
一直到
夏日下起了大雪,寒彻心扉;
一直到
天地黏在一起,无日无夜,
一直到
这世界全部颠倒,
我才敢和你分离呀!
这是我最喜爱的一首古乐府诗(《上邪》)的译文,原文是这样子:“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在少年时代第一次读到这首诗,是盛夏时节坐在漫天的凤凰树下,当时因为感动,全身不停颤抖。
天呀!在千年之前,就有一个少女为情爱立下如此坚强、如此惊天动地的誓言,这不只是“海枯石烂”,而是世界毁灭了。
即使世界崩毁,我爱你的心永远永远不会改变!是多么浪漫、热情、有力量,令人动容。
千年之后,放眼今世,还有几人能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么壮阔的誓言!
文学就是这样,短短的三十五个字,跨越时空,带着滚烫的热气,像是浓云中的闪电,到现在还让我们触电,仿佛看见一道强烈的闪光!
一句话也没说
这是最令人震动的情诗。
而最令人震动的爱情故事,我以为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
司马相如是汉朝的大才子,年轻的时候在梁孝王手下当文学侍从,当时写了((子虚赋)),闻名天下。梁孝王驾崩之后,他回到故乡成都,日子过得很艰难,几乎三餐不继。
临邛县令很欣赏司马相如,有一天,临邛的大富翁卓王孙宴客,县令邀请相如一起去参加。卓王孙家仅奴仆就有八百多人,庭园大到看不见边,说多豪华就有多豪华。
一身布衣的司马相如,完全无视于豪侈的景象,自在地喝酒、自在地散步,看见院中有一把古琴,就随兴坐下来弹琴,非常潇洒。
卓王孙的女儿卓文君在附近听见动人的琴声,跑过来看,看见司马相如一表人才,一见倾心。司马相如则是天雷勾动地火,立刻爱上卓文君。
两人四目相望,一句话也没说。
夜里,卓文君悄悄来找司马相如,司马相如牵起她的手,穿过豪华广大的庄园,走出气派雄浑的大门,连夜跑回成都去了。
他们一毛钱也没带,甚至没有一件多余的衣服。
为了生活,文君只好在街上当炉卖酒,而大才子司马相如则跑堂、打杂、洗碗碟。
夜里,偶而写写文章。
……
陪伴我长大的,只有很少数的文学作品和书报。
文学的情怀,使我在很年少的时代,就感到像《诗经》古诗那样的深情,相信世上有永恒的情感。
文学的情怀,使我养成了纯粹的心灵,像司马相如一样,无视庸俗与豪奢,无忌流言与蜚语,勇于追寻,一往无悔。文学的情怀,使我能立志,志在千里、壮心不已,从青年到老年,一直向往森林、海洋、云彩、天空与远方!
文学创作是我生命的宝藏,使我敢于与众不同,常抱感动的心!回观我写作的四十年,我很庆幸自己是一个作家,以爱为犁、以美为耙、以智慧为种子、以思想为养料,耕耘了一片又一片的田地。
那隐藏着的艰难、汗水与血泪,是很少人知悉的。
“上海九久读书人”与人民文学出版社计划推出我的系列作品,九歌出版社的朋友希望我写几句话,思及自己的文学因缘,不禁感慨系之。
我和创作,不会离别
去年秋天,清华大学创校一百周年,邀请我去演讲。
一个学生问我:“林老师,我们都知道您写了一百多本书,您有没有预计这辈子写多少书,您会写到什么时候?”
我告诉学生,我不知道今生会写几本书,但是,我知道我会写到离开世间的最后一刻。
我引用了《上邪》那首古老的诗: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文学创作就是我的“君”,除非世界绝灭,我和创作,不会离别。
二○一一年初冬
台北外双溪清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