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令的《吾皇吾民》讲述了在叛乱后的大唐皇朝,年轻浪荡的画家袁不方逃到了张巡和许远率军守卫的孤城睢阳,且遇到了至爱的女人,但却被困在了围城之战中。由于睢阳被叛军围困了的时间长达大半年,已粮尽援绝。为了守城,张巡杀妾,许远杀僮,以此来充饥。且睢阳军展开了肉为“军粮”的行动,为了活着,老百姓默默承受,袁不方也失去了至爱的女人,然而此事的背后隐藏着秘密……
陈延令的《吾皇吾民》是一部惊世骇俗的小说。
盛极一时的大唐皇朝发生了叛乱,战火遍野,人民遭难。年轻浪荡的画家袁不方逃离被叛军占领的京城长安,来到张巡和许远率军守卫的孤城睢阳。在睢阳,他遇到了至爱的女人,也经历了惨酷的围城之战。睢阳被叛军围困了十个月,终于粮尽援绝。为了死守城池,张巡杀妾,许远杀僮,给将士充饥。然后在全城开始了以人肉为“军粮”的行动。老百姓默默承受,无人反抗。袁不方失去了至爱的女人,并且得知了张巡杀妾背后隐藏的秘密,不由悲愤万分……
袁不方费力地睁开干涩的眼睛,看见满屋白亮的日光。伸手到旁边一摸,没有人。昨夜的酒还没醒透,太阳穴隐隐胀痛。他使劲闭上眼睛,猛然睁开,再闭上,再睁开,脑子仿佛清醒一些。
他想起来,昨天午夜离开平康里,遇到两位朋友,邀他到东市的天方酒楼去喝酒。天方酒楼是波斯人开的,为他们斟酒的是一位波斯女郎。那波斯女郎笑靥如花,脸庞美丽,身段妖娆。她上身像唐朝女子一样,穿一件鹅黄色的诃子,披紫色透明罗纱,肩膀、脊背和胸脯若隐若现;下面却不像唐朝女子那样穿裙子,而是穿一条湖绿色的薄绸灯笼裤,脚蹬一双褐色小牛皮靴子,妖娆中透着几分娇蛮。
虽是午夜,酒楼仍和白昼一样喧闹。丝弦羌笛一响,波斯女郎在酒客面前翩翩起舞。喝酒喝到凌晨,他和两位朋友分手。那时他已有七八分醉意,扔给老板一锭银子,把那波斯女郎带回住处。
到了床上,抱着一个活色生香的异域美女,闻着从她赤裸的肌肤中渗透出来的淡淡腥膻味,他心里微微有些骚动,身体却不能亢奋起来。波斯女郎几番挑逗,他才略微硬朗,勉力应付了一回,草草完事,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不知道波斯女郎是什么时候走的。揉揉眼睛,暗自叹息一声。还不到三十岁,竟然这样不济!原先可不是这样的。原先他像一垛干柴,一点火星就能噼噼啪啪烧起来,而且烧得长久。现在却变成一堆受潮的稻草,半天烧不着,即便烧着了,也是嘭的一下,眨眼就烧光了。
他知道并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是别的缘故。
他从十二岁开始跟老师学画,十八岁开始画春宫。画春宫比画别的东西更能卖钱。太平盛世,温饱思淫欲,不说皇宫和官宦富豪人家,就是寻常百姓,家里也藏有几幅春宫。稍稍富有的人家,女儿的嫁妆里少不了一套春宫,教新婚夫妇房中秘技。就是所谓“衣解巾粉卸,列图陈枕张。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
当初他跟老师学画春宫的时候,眼睛一看到那些画,心脏就怦怦乱跳,血液如万马奔腾。过了十多年,他看过和画过太多的男女酮体,太多的男欢女爱,心脏和血液就渐渐麻痹了。他画的时候,心如止水,脑子里只想着如何画得美,画得逼真,画得有新意。那些男女胴体,那些男欢女爱,就像画中做背景的房屋、风景和花草石头一样,只是构成一幅图画的线条和色彩,再也勾不起他的欲火。
就是面对活生生赤裸裸的女人,他也常常无动于衷,总是习惯地在心里暗暗揣摩着女人的神情和体态。
他越来越多地发现自己在房事上力不从心。越是力不从心,他越是放浪形骸,把各种各样的女人带回家来。越是放浪形骸,却又越是力不从心。
他感到惶恐。他知道不能再画下去了,但是他做不到。画春宫已不再只是他谋生的手段,也是他唯一的嗜好,只有画得满意的时候,他才觉得心情愉悦。
老师去世以后,他继承了老师的衣钵,成为长安城里的首席春宫画家。
有名的画坊纷纷向他订画。他的画和老师的画一样,多半是达官贵人买去的。画得特别好的,就被皇宫买去收藏起来。据说贵妃很欣赏他的画,贵妃说,他的画虽然比他老师的画缺少那么一点儿精神,但是也看得过去了。贵妃喜欢,皇帝也就喜欢。皇帝和贵妃欢娱的时候,常常把那些画拿出来观赏,助兴。
眼下他正在画一套绢本彩色画册,是长安城里最大的画坊轩辕斋向他预订的,题名《玉女啼红图》,画处女初夜时的情态,共十二幅。轩辕斋的周老板付给他一百两银子的定金,还神秘地告诉他,这套画也是皇宫里要的。
他披着衣裳起床,边打哈欠边走到外屋,也不洗漱,就在饭桌旁坐下来。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老师一辈子不曾娶亲,他和老师一样,快三十岁了,还是孤家寡人。日常的饮食起居,就请一个老婆子来照料。那老婆子熟知他的习惯,每天都在他起床前把饭菜准备好。
他胡乱吃了几口饭菜,就撂下碗筷,慢慢踱进书房。书房的桌子上,老婆子把画具也替他准备好了。
这套画已画好一半。他反复端详着,觉得不太满意。女子初夜时的那种娇羞,那种惊惶,那种又喜又怕,那种苦乐相兼,似乎还缺少一点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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