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侯门
钟雪落风光嫁入霍家的那一日,正是莺飞草长、杨柳新绿的时节,满城杏桃花瓣纷飞如雪。
那是一场轰动骏都的婚礼,霍家派了流水一般的汽车来迎接新娘,浩浩荡荡地驶满骏都的主干道,无数的戎装警卫为迎亲队伍护航。雪落坐在小汽车里悄悄掀了盖头瞧,眼中落满了骏都春日灿烂如锦的阳光。
哄哄闹闹地跨了火盆,拜了天地,敬了媳妇茶,老妈子搀着雪落入了洞房,她端坐在铺了龙凤呈祥毯的西洋弹簧床上,眼前是红彤彤的一片,耳边还隐约听得到外面酒席上人声鼎沸,她像喝了蜜一样心里甜滋滋的。
终于入夜了,外面又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锣鼓声,满堂叫好声响成一片,霍公馆里到处都是喧嚣热闹,只有花园后独立的小洋楼里,披红挂彩的新房里安安静静,丫头老妈子都默不作声地退去了。蒙头的红纱外人影渐稀,门被带上了,只剩下一个高大的影子,一步一步走近,停在她面前不动,似在细细端详她,龙涎香的柔和香气混杂着陌生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她的心擂鼓似的响着,双手紧紧交握起来。
三十万易军的年轻统帅,江北十三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霍展鲲,无数闺阁千金放在心头的鲲少,现在就站在她面前,而且已经是她拜过天地的夫君!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就算已经到了这一刻,她仍然疑心是在梦中。
一杆镶金的喜秤抬了起来,轻轻一撩,终于揭了她的红盖头。
她娇怯怯地抬起头来,面前的新郎一身喜服,眉目温柔,丰神俊朗,仿佛戏文中走出的翩翩佳公子。她眼中笑意流淌,然而那温柔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泛在嘴角,她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雪落曾经在钟府里见过霍展鲲一面,虽说看得不是特别仔细,可是那统帅大军的凌厉严肃却是记得清楚,而面前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面孔七分相似,但是这一身的云淡风轻温润静雅却跟那感觉截然不同。
她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展鲲?”
面前的人怔了一下,也不说话,只做了一个手势,她陡然觉得从头凉到了脚。
他轻轻地摆了摆手,然后取过早就备在桌上的纸笔,唰唰写了几个字递到她面前。
“我是霍展谦,展鲲的哥哥。”
“霍展谦?你是霍展鲲的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一把扯了头上的珠冠,惊恐地瞪着面前那个目光悲戚却仍旧一句话也不说的男子,只觉得一室的鲜红明黄已经燃烧起来了,这熊熊烈焰似乎要将她肌肤给烧裂了,可她的心却越变越冷。
那人低头又要写字,雪落一把推开了他,陡然撕心裂肺地吼起来:“你不会说话——你是个哑巴?天哪,天哪,钟世昌,原来你真的把我卖了!”
雪落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似乎还处在钟府那黑而潮的西屋,她顶撞大娘被关了进去,钟师长的鞭子狠狠抽在她身上,怒吼声几乎要将那屋顶掀翻:“钟雪落,你放聪明点儿好好学学宝心,看看人家是怎么说话做事的。你要是再敢惹事老子一枪就崩了你!跟你妈一个贱样,老子看着就烦!”
那是她听了十九年的声音,过了十九年的生活——凶神恶煞的父亲、横眉冷眼的大娘、得尽宠爱的妹妹,还有无穷无尽的骂声、嘲讽声、讥笑声、争吵声——她以为会那样过一辈子的,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一个月前戛然而止。
乍闻那个消息时她只当玩笑,大娘会给她定什么样的亲事她用脚指头也想得到,如果真能和霍家那样的豪门世家攀亲,大娘怎么会先便宜了她,而不极力促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宝心?
那是钟师长第一次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话:“雪落啊,这门亲事已经定了,要嫁入霍家的人不是宝心,是你,钟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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