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吕露从自己90后女生特有的视角出发，这些个人的、生活的、灵魂的问答不仅是一个90后年轻作家与前辈的对话，其中包括朵鱼、芒克、冯唐、韩东、楚城、沈浩波、周云蓬、毛旭辉等。也是这个时代文化的一手材料。

《吕录（与33个人的对话）》中这些对话既有回忆过去，评析现在，更有臆想未来。

作者吕露历时两年，选取了33位中国文艺精英一一对话，其中包括朵鱼、芒克、冯唐、韩东、楚城、沈浩波、周云蓬、毛旭辉等。这些文艺精英，在中国大多有较高的影响力，出版和创作了很多出色的作品。作者抽取日常性的东西作为话题，试图让受访者在访谈过程中变得松弛、自然。《吕录（与33个人的对话）》中这些访谈内容不同于传统采访，不是那些枯燥无味的对媒体已经说了无数次的写作“理论”。这些系列访谈，问题自然，文字细腻，通过对话的形式，不仅记录下被访者的所思所想，也将被访者生活状态、创作状态一一呈现出来。

序 西川

沈浩波

朵渔

冯唐

韩东

何小竹

李亚伟

吕德安

芒克

欧阳江河

严力

杨键

杨黎

于坚

周云蓬

张执浩

楚尘

蓝蓝

宇向

巫昂

小安

孙一圣

阿丁

走走

于一爽

孙智正

曹寇

阿乙

周嘉宁

阿花

赵志明

毛旭辉

小引

笛安

十二生肖里唯一的怪兽

吕露：你是工作狂吗？

沈浩波：是。工作可以让我忘记内心的焦虑。在工作的时候，我能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更高级内心需求的人。

吕露：你更高级内心需求是什么？

沈浩波：写作。寻找内心的真相。寻找内心的真相与语言之间的联结和仪式。

吕露：你有妒忌心吗？你现在最妒忌什么？

沈浩波：有。我嫉妒的主要是人类。我嫉妒比我聪明的人，嫉妒比我从容的人，嫉妒比我有才华的人，嫉妒比我深刻的人，嫉妒淡定的人，嫉妒比我有活力的年轻人，嫉妒会打架的人，嫉妒比我勇敢的流氓，嫉妒真实的人……

吕露：你应该是一个怪兽，你属什么？

沈浩波：哈。正好属龙。十二生肖里唯一的怪兽。

吕露：你对你这十年的生活，满意吗？

沈浩波：不满意。绝大部分时间，都不曾尊重自己的内心生活。

吕露：《狗日的美好》写的是陪儿子画画后，你们再也找不到第一次陪他的那种感觉。你说成年人的常识是美好的时刻，总是一闪即逝。我看得挺伤心。生活总是需要付出代价。你最伤心的事情是？

沈浩波：回不到过去。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个晚上，如果我再勇敢一点，就会得到她。回不去了。

吕露：做一个勇敢的流氓，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沈浩波：会对自己满意一些。

吕露：相信爱情吗？

沈浩波：大概还是相信的。要看如何理解爱情。

吕露：你理解的爱情？有多少嫉妒，就有多少自卑

吕露：卡夫卡说，人们常常用咄咄逼人来掩饰弱点。你怎么看？

沈浩波：对。但不全对。有时候，咄咄逼人不是刻意的，是别人感觉到了。听说我有时会给人这种感觉，但我自己浑然不觉。

吕露：你自卑吗？

沈浩波：从逻辑上讲，有多少嫉妒，就有多少自卑。如果说我不自卑的话，恐怕连我自己都不信。但我经常感受不到自己的自卑，估计压得比较深。

吕露：你是有钱人吗？

沈浩波：看跟谁比。有一点吧。

吕露：做有钱人有意义吗？

沈浩波：有意义。能对身边的人更负责一些。能让自己更安全一些。

吕露：你看不惯自己干嘛？

沈浩波：我看不惯自己在和别人对话时老打断别人。  吕露：别人打断你时，你会怎么想？

沈浩波：靠，我也老这样。

吕露：你倒办的诗江湖，如今成了骂人掐架的天堂。同时也变成了为人不齿的地方。你觉得好吗？

沈浩波：很早就是骂人掐架的天堂。是它的风格。我精力旺盛的时候就喜欢去那里骂人。最近好久没去了，因为精力有些不济，哈哈。你用“不齿”一词吓到我了。你这么年轻，混不吝一些更好。

吕露：你喜欢骂人。你喜欢打架哪

沈浩波：不是喜欢。骂人这件事，其实往往是控制不住。我比较容易激老和尚需要小和尚一直陪着他，慢慢变老

吕露：《给自己的歌词》像在给自己打气。当你被孤立，被封杀，被做过朋友的人骂，真的无所谓吗？

沈浩波：曾经很有所谓，后来无所谓了。现在又有点有所谓，但骨子里其实无所谓。

吕露：你觉得自己是流氓吗？

沈浩波：不是。我是一个好人。

吕露：你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女人？

沈浩波：她是介于天使和世俗女子之间的那一款。

吕露：喜欢什么动物？

沈浩波：没有特别的。

吕露：平时看什么书？

沈浩波：爱看各类杂志。深度阅读的话，主要是读诗。

吕露：讲一个故事给我听吧。

沈浩波：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还有一个小和尚，老和尚每天都讲故事给小和尚听。直到老和尚死了，小和尚变成了老和尚，讲故事给新的小和尚听，这时他才知道，老和尚为什么每天要讲故事给他听，因为老和尚需要小和尚一直陪着他，慢慢变老。

吕露：你在诗歌中自称“寡人”，你想做皇帝吗？

沈浩波：不想。皇帝什么的太可怜了。寡人的“寡’’字很有味道而已。

吕露：马尔克斯写过一本《家长的没落》，说的是皇帝的孤独。做皇帝是孤独的，你不害怕孤独？我经常讨厌自己

吕露：你和你父亲的关系怎样？

沈浩波：还好。

吕露：在诗歌界这些年，你几乎见谁灭谁，而且灭的都是些老大。你有弑父情结吗？

沈浩波：人都有这个睛结。我现在没有了。

吕露：你最喜欢谁？

沈浩波：没有。

吕露：对切·格瓦拉怎么看？

沈浩波：一个浪漫主义者。  吕露：黑格尔说中国人生来就是给皇帝拉车的，鲁迅也在骂中国人的劣根性。你觉得你自己身上有阿Q精神吗？

沈浩波：当然有。我也是中国人嘛。标准的中国人。所以，他们骂的中国人的劣根性我都有，但我一直在与这些做斗争。

吕露：记得你写过一篇《中国诗歌的残忍与光荣》，感觉跟鲁迅一样愤青。你是愿意做西方人，还是愿意老死在这里？

沈浩波：我做不成西方人。生下来就不是。那就老死在这里吧。与肮脏同在。

吕露：中国需要性解放吗？

沈浩波：爱解放不解放，不千我事，不归我管。

吕露：如果让我们重新经历金斯堡的时代，你会去做一个领袖人物吗？

沈浩波：我天然就会是。但我现在对这个角色很讨厌。我经常讨厌自己。P24－27

2013年吕露出版了她的《望我天真如初，愿你善良如昨》。9月份她在北京朝阳区大悦城的单向街书店做图书推广活动，事先说好要去现场的人中有几位临时变卦无法参加，所以等到我到达时，她说：“吓死我了！我以为活动做不成了！”那一刻，我体会到她的紧张。她虽在书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写出了一些她对有限生活的珍贵感悟，将她起伏的情绪固定定成清澈有时甚至是感人的文字，但是在她这个年龄，要想淡定地驾驭社会生活当然还不是件轻松的事。在她紧张的背后，弥散出一个敏感女孩的不安全感。

《望我天真如初，愿你善良如昨》出版时，不知是否出于出版者的建议，吕露拉来韩东、周云蓬、肖全、冯唐、小柯、于坚这些大神来给她助阵。他们对吕露进行了从外貌神态到脾气到行为方式的多方面的肯定。他们的肯定印在书的封底和腰封上。看得出她有多么讨人喜欢。在我和吕露聊天时，她会聊到她那些大名鼎鼎的朋友们。我曾好奇她究竟有没有什么普普通通、默默无闻的朋友。我想，一个人若只有名人朋友，那他肯定是没有日常生活的。虽然没有日常生活的生活很是艺术家的生活，但这样的生活往往会将忧伤、不幸、孤独、脆弱、失败感——当然也旮决乐——放大。所以我曾经给她过一些提醒。所幸到目前为止，吕露似乎跨过了许多可能的困难。

吕露被描述成“具有先锋倾向的诗人”。一般说来，玩“先锋”的人总是反叛的、另类的、波西米亚的、不靠谱的。吕露和这些东西都沾边儿，但同时，她又坚持着她的“天真”与“善良”这类史前价值观。这使得她的“先锋”少了些19、20世纪的危险成分，而多了些21世纪的美丽。这应该是她的朋友们希望看到的。吕露这一代人身处20世纪种种文化运动、政治运动的最后尾浪的最后波澜之中，所谓“先锋”在当下已经成为时尚的一部分。先锋一时尚一国际化就是他们的空气。那么在这样的空气中如何与写作这门古老的手艺发生关联，如何发展和改造这种关联，其实不是一个小问题；另一个不小的问题是，如何继续“发明”文学？拥有一些出了名的朋友并不意味着就顺理成章地拥有了成功与安全。但不管怎么说，朋友们会带给她视野、温暖、对小群体的认同感，以及对自己的不俗的定位。吕露知道这一点，并且想更深入地理解这一点，于是她向这些朋友们发问，遂构成了现在这本访谈录。这些提问不是工作性质的，而是生活的、个人或私人的，有时甚至也许是灵魂的。它们是一个小孩对大世界的提问，是今天对昨天的提问，是小朋友对大朋友的提问。我不想拔高这些提问和回答的意义，但它们肯定是有关我们这个时代文化创造的一手材料。

这本书里没有她对我的提问，是因为当初我接到她的电话（那时我还不认识她），问她会问我些什么问题，然后拒绝了她的访谈提议。我一向不善于回答生活类问题，我不想告诉别人我的衬衣是什么牌子的，我是喜欢喝茶还是喝咖啡。现在想来，我其实是不了解，不习惯年轻人的思想方式。在我拒绝她以后，遂约她见个面。没想到出现在我工作室门口的是一个小姑娘。年龄如此之小。我忽然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要问那样的

问题。我们的友谊就是这样开始的。

既然当初我拒绝了吕露的提问，那么现在我就问她几个问题吧：

你是从什么时候，由于什么原因开始写作的？

写作并不总是带给写作者快乐，你打算写一辈子吗？

是什么因素在背后推着你往前走？

要是没有朋友们的鼓励，你还会继续写吗？

你在很多地方游来荡去，武汉、深圳、香港、北京，侬有家乡观念吗？

你孤独的时候会冲着哪个方向发呆？

你发烧感冒的时候做不做噩梦？如果做，是什么样的噩梦？

你觉得你的生活在多大程度上被你的写作所塑造？

你觉得写作是你的天命吗？

2015年6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