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爱而生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最先认识容若,是从这首《饮水词》中的《木兰花·拟古决绝词》。很多人喜欢容若之词,是因其婉转缠绵,犹如丝竹,但若深品,容若之词,总从浮世的清欢中,流露出几分薄凉来。、
好像在一个阴雨天,轻倚在漆色有些斑驳的老木窗前,耳边回想着一首低吟浅唱的情歌,而往往这情这境,却读得并非相爱浓烈,而是失恋的寂寥,抑或,如今已然淹没在前尘中,那多年前曾经有过的幸福。
即使过往已经擦肩,许多前世,都散落在了记忆中,不复找寻,但千百世的流转之后,总会留下些相似,不会随风而逝,比如,那份深植的性情。无论安静从容,抑或跌宕起伏,只要那些时光,不曾被虚度,便在红尘的浸染中,化作了悠扬的曲调。
常在想,能写出这样句子的男子,该是怎样一副面貌。定是白衣胜雪,一袭浅影,落英缤纷中,回眸凝望,日光轻柔,在他身上洒落下飘逸光辉,那种优雅翩然的姿态,浑然天成,且难以效颦。世人描写容若,常用浊世公子,君子如玉。,却不知,心事暗影浮动,掠过幽窗。
繁花似锦,富贵荣华,不过三千浮尘,云水一场,空柳一夏,浮生一梦,来去皆是匆匆。流年如水,三生一梦,常是身不由己。后人赋予容若的评价,将他赞誉为“清朝第一词人”,但诗词若此,空有才情并不够,还要有一颗纤细敏感的心,和那感同身受的过往。若是红尘一度后,满怀心伤,不知可否能够选择生于平凡,而现世安稳。
反复念着“容若”二字,自然便有种清雅之感,跃然纸上,因此,还是更习惯以此来称呼容若,倒鲜用他的本名——纳兰性德。这名字,在他身上烙下了太过沉重的印记,使得他始终无法遂愿生活。仿佛一只苍茫海上漂泊的小舟,望断去路,难寻归途。
不是人间富贵花,奈何生在帝王家。这般造化弄人,即便是看惯了秋月春风,人生悲喜的人,亦不免嗟叹。在花开之前,谁也难以品出今春的芬芳,不能料想那芳菲之下,层林尽染。人生也若读一本无字之书,翻开前的下一页,永远是空白。万物起落有定,但却不知,那支浸染人间烟火的宿世之笔,会在时光中,勾勒出何种轮廓,等候那被羁绊旅人的到来。
容若的旅程,便是从紫禁城下,那座显赫的官邸,和一个叫作纳兰的家族而开始。人生浮世,宛若一条神奇的河流,缓缓涤荡过那条叫作红尘的河,被宿世的烟火所浸染,又像是一杯清茶,需要掬在手心,浅浅品来,慢慢流转。
人之所以有情,大抵是本性使然,没有人生来便是薄凉。但被命运赋予了不同的去路,有时,前尘便迷失在了其中,像那被秋雨打湿的落花,花事已过,有许多事,都偏要走到了最后,才能知晓。
长才与长情不免相通,都是那上天早已注定,却又总在人间徒留些许遗憾。所以,有才之人多为情所苦,历史上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唱出的仅是掠眼的风光繁华,而一曲落幕,唱戏人背后那凄凉叹息,又有谁人听闻?于是,他们将那些红尘中流转的辛酸,午夜梦回的心痛,黯然难言的神伤,皆付诸了文字,便成了行云流水的诗篇。
有时也会想,何时自己也能成为一个诉尽心绪的诗人,但那些华丽掩盖下的沧桑,却不敢轻易碰触。还是更加习惯守着静谧的一方天地,并不轰轰烈烈,并不惊天动地,只做那沧海横流中的一朵水花,悠扬曲调中的一个音符,锦瑟春日下的一抹流光。
容若之母,也出自一个同样显赫的家族,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爱新觉罗氏。纳兰明珠颇有执政长才,官场沉浮,游刃有余,而爱新觉罗氏,则持家有方,井井有条。即便是暗含政治婚姻的味道,这种琴瑟之和谐,纵使平淡,却未尝不是一种美满幸福。
世间姻缘,本不就是如此?冥冥中,早有牵系,不会太早,亦不会太迟,只是我们所惆怅的,是不知它何时而至罢了。那种守望,和望不到边,又无法放弃的希望,远比得失更能牵动人心,更能令人心绪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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