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撒尼人/旧版书系》作者保禄·维亚尔深入到所谓的“蛮荒之地”,在旅行、生活条件极差,乃至恶劣时,以其惊人的毅力,在天灾,也在人祸所遭遇的惊险中,写出他们耳闻目睹之种种,有的归纳、概括而抽象为更具理论色彩、更具文献价值的调查报告,有的则更侧重沿途实见实闻的纪实,夹叙夹议,所悟的学问常常深于一见一闻,遇险的惊恐又常与人生闯荡的乐趣同在,大多写得朴素、清新,和平冲淡中确有委婉的情致。从人类学、社会学、民族学、民俗学,对东西方的一些不同之处和相同之处所引发的思考,为我们打开了眼界,打开了思路,于此回顾、前瞻的天地,更加宽阔。
清末民初,在法兰西帝国在南亚延伸他的殖民霸权的时期,在这样的特定背景下,法国传教士保禄·维亚尔得以进入云南传教,他徒步考察了云南的很多地区,维亚尔以兴办教育、传授技艺、医治伤病、排除巫术等为载体,在封闭、落后的圭山撒尼村落传教,对这个羞涩的族群,他尽一切办法去争取他们的信任,了解撒尼人的社会、历史、宗教、生产、民情、风俗、语言、文学等等,是系统研究撒尼文化第一人。《我与撒尼人/旧版书系》即是百年前这位法国传教士写撒尼的作品。
解释我们神圣宗教的教义要点并非难事,难的是如何证明他们的宗教乃是欺世盗名的骗局。因为我对他们的宗教一无所知,而且据我所知,直到如今谁也没有弄清楚。
我发现自己的卧房里挂着五颜六色的小旗帜,这是什么东西?外面堂屋的墙上还钉着一个小木盒(小木盒,估计是祖灵,每户撒尼人家中都放置有祖灵),里面放的又是什么?我决心清除汉人的一切玩意儿,不要他们的神像、香烛以及任何崇拜物。别的东西我可以容忍,但基督圣像不能和魔鬼的神龛共处一室。我把一位要入教的人叫来,要他做出选择。
我说:“你真的想当基督徒,就该把这一切给我扔出去。怎么样?”
他答:“我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按你说的办吧!”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快就被取下来了,有几个根本无关紧要的小物件也没有放过,包括几个篮子、几捆柴火什么的(撒尼人的祖灵,把栎树枝和竹节草用丝线捆扎而成,估计所言是祖灵的内容之一)。
基督的神位被庄严地贴在墙上,那是一张大红纸,上面写着:创造之神,天地人和世间万物的保佑者。
感谢上苍!我终于找到了立足点,上帝又拥有了一群新的信徒。
第三章
定居路美邑·在天生关过圣母升天节·占领路美邑·一个女基督徒的葬礼
打开一个堡垒的缺口已属不易,但这只是第一步。还要站住脚并赶走敌人。
圣母升天节到了,我得要在天生关过这个节。为此我邀请了一些正派人共度佳节。他们肯来,完全出于好奇。因此到了那一天,我听到锣鼓声由远而近。土著老百姓来得盛况空前。雨下得很大,但也挡不住他们。他们进了村就排起舞蹈行列,每个人都手持道具:一根棍子、一支梭镖、一把剑、一把弹弓、一把三弦或一支笛子。队伍威武雄壮、庄严肃穆地慢慢地前进,按照一定的节奏灵巧地挥动着手中的道具。
在前面开道的是一只“狮子”。这狮子是骨架上蒙着色彩斑斓的布做出来的,一人在前舞动狮头,一人在狮尾蹦跳,模仿出各种动作。
全村人都出来看热闹,连那些黄面孔的汉人和他们缠着小脚的妇女也都看得目瞪口呆。我则祈祷上帝把这些朴实的心灵早日化归基督。
当然,这样的庆典在我的房屋内是容纳不下的,我也不能要求他们做长长的祈祷——他们都对此一无所知,只能伴着风琴读一段念珠祷告,唱一段念珠祷告,唱一段圣母赞美诗。后来乘着阵雨刚过,大家跳了一段舞,以此向尚不知其为何物的圣母致敬。
我不断地鼓掌,表演翻筋斗我也鼓掌。到吃饭时,一包包的烧肉、青菜搬出来摊在地上,旁边放着酒罐,大家围成一圈各取所需。不用说,这些彪形大汉一个个狼吞虎咽。
土著老百姓说话少,吃得多但吃得慢。他们从不高声呐喊,也不争吵。他们坐下来时男女混杂,汉人十分看不惯,但他们很正派,不说也不做出格的事。
第二天他们离开时,我请愿意信教的人登记名字,一共有十五家。
我确定了到路美邑定居的日子。
这个镇子有一百二十户,但种田的劳力还不够。该镇子相当繁荣,可谓附近各村落之冠。村头有一户人家房子比较宽敞,我去求租,主人立刻答应了。他把牛放在亲戚家,我则进了牛棚。我在房屋中间支起几块布满蛛网的木板作为祭坛。灶房和桌是合用的。孩子的哭闹声、农家的种种喧哗声、屋子里笼罩的烟雾和异味,以及我所听不懂的语言……一切说明我的生活将起变化,我将和文明、礼貌及汉人的生活告别了。
但我并不忧愁。我知道一个传教士应适应任何环境和一切的人。在中国十年的传教生涯使我明白了每个民族都有其缺陷,也有其优秀的品质,所以决不能讨厌他们。然而,克制嗜好并不等于将它消灭掉了。当责任感使人也接受这些嗜好,心灵的负担就减轻了。
P13-P15
历史上,由于某种特定条件,有些近似巧合的人或事,会极其相似地出现,然而,历史绝不重演。过去的就过去了,永远地过去了。《论语·子罕》曾说:“子在川上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不舍昼夜”之所“逝”,在今日,由于现代交通之发达,完全可将前人几十日长途跋涉的路,缩短为几十分钟舒适的空航距离,寓于神话、童话所变幻现实的梦,也有现代科技使之成为真真切切的现实,恍惚这个世界越来越小,可以想象的空间已渐失去,不得不感叹这“不舍昼夜”之所“逝”,已无比地加快其“逝”速。
从目前历史分期断代的办法看,贴近我们“当代”最近的“现代”之末,也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距今也已七十多年。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美国作家斯诺在“云之南”做他的“马帮旅行”时,说昆明“这个城市伸出一只脚在警惕地探索着现代,而另一只脚却牢牢地根植于自从忽必烈把它并人帝国版图以来就没有多少变化的环境”。此说,在封建了几千年的土地上,东西南北,闭塞滞后的地区,概莫能外。甚于此者,六七十年前的历史,有时也无异于几百年前的旧闻。即便在当代,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有些路不通,人罕至,封闭于深山老林、穷乡僻壤,还没进行社会改革的人家,其生存形态,对今日也是遥远的,从根本上讲也属于“没有多少变化”的旧事。它翻天覆地的新旧、隔世之变,有时也只是几年间的事,距今也已半个多世纪了。
尽管过去的一切,随流逝的时光流远了与今日的差距,但它毕竟还是今日的历史与文化之根。沧海横流,世事纷纭,男女老幼、强弱智愚、善恶忠奸、尊卑贵贱,在人生的舞台,同台亮相,都是好戏。以此为历史经纬的故事和人物,无论英雄豪杰、贪官暴君,还是顶天立地、有仁有义的人民,都有他们的正史、野史、传说、逸闻。就是他们的生存环境、民风民俗,也随着这一切而有它的沧桑巨变。今日要了解、研究它,无法不借助一些过去的资料。将这些为数有限的资料束之高阁,不予充分利用,乃至散失,是有负于国家和民族的。
于是,我们从现代、近代,云南的、西部的,到更广远之天地的有关文化、历史、民族等等的有识之士的札记、掌故、田野调查、佚文旧稿中,选出一批当时和今日依然有其影响与价值的专著和篇什,编辑为书系,以介绍给读者和关心、研究它的朋友们。由于“逝者如斯”,一些作品的认识、审美、资料价值,有的往往还会与日俱增,由此,更增加了我们介绍它们的责任感。
时代在巨变,正如许多学者所言,我们“每天都有珍贵的民间文化品种在消亡”。形势亮出了黄牌,他们呼吁“抢救”民间的文化财富,提出“需要深入当代民间进行‘田野调查”。这里入选作品的作者,不少正是当年的“田野调查”者,他们深入到所谓的“蛮荒之地”,在旅行、生活条件极差,乃至恶劣时,以其惊人的毅力,在天灾,也在人祸所遭遇的惊险中,写出他们耳闻目睹之种种,有的归纳、概括而抽象为更具理论色彩、更具文献价值的调查报告,有的则更侧重沿途实见实闻的纪实,夹叙夹议,所悟的学问常常深于一见一闻,遇险的惊恐又常与人生闯荡的乐趣同在,大多写得朴素、清新,和平冲淡中确有委婉的情致。他们,有的定居该地,已属当地居民,有的,调查的行程,一年半载的跋山涉水,想蜻蜓点水似的所谓“深入生活”,想追名逐利而做所谓的“研究”之浮躁,都不可能。他们,不乏过去的先贤名儒,名校名师下的研究人员,多有鲜明的民主意识,同情广大的劳苦大众,抨击不合理的社会秩序与社会结构,维护人道、人权,正视压迫、剥削、两极分化的现实。从人类学、社会学、民族学、民俗学,对东西方的一些不同之处和相同之处所引发的思考,为我们打开了眼界,打开了思路,于此回顾、前瞻的天地,更加宽阔。
这些不同时代的不同作者,在不同的社会、政治背景下所写的作品,若无他们的局限性,也就无须后来的社会进步。除了书中的白纸黑字,他们跋涉在穷山恶水的艰辛和为此追求的执着顽强,正是对这土地,对这土地上的人民之爱,虽然并不排斥有的也许出于好奇,想探险、冒险,但他们作为民族大家庭的一员,其大中国的兄弟之情,是无可怀疑的。可是限于当时政治结构之情和个人识见,将人民对反动统治的反抗写作“叛乱”,在正视人民的痛苦时,又仅从当地的风光与人情称他们所在之地为“乐土”,或对他们的风俗习惯,简单地以自己的好恶来看待,难免有些偏颇不当之处,但从整体来看,作者的爱心都是浓浓的,有些不周之处,或是漏洞、失误,都不难理解。照排之旧书,就该看到它是过去另一个时代,另一些作者,在不同的社会、政治背景下所写成的作品,就该看到它的局限性,更为新时代而自信。
世事变迁,“逝者如斯”,前人有的看法无法请他们统一,后人无权强求一统。有些说法,能理解,并非简单地认同。能作注的,加注;若难查证的,存疑。乍看,有些不明白处,顺读下去,就理清头绪了。
本书系的选编,除由繁体字改为现代简体字横排外,内容基本保留原貌,有的地方,另加编注说明,以便读者阅读参考。
为保留原作资料的真实性和风格,对个别带有民族歧视的描写和用语,未做大的删改,请阅读中予以鉴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