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变
在潜意识中,我似乎知道,一定会有一个女人在一定的时间,一定的地方,以一定的形式闯进我的生活。
——题记
母亲问了我一千次,还在问一千零一次:
“你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孩?”
找什么样的女孩?像林依依的女孩子。可这世界上还有像林依依的女孩子吗?没有,绝对没有。既然没有,我也不知道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孩。何况,而立之年的我还可以找女孩子吗?我固执地认为二十岁以后无论结不结婚的女性都应该叫女人了。
“就算再遇见依依那样的女孩子,又怎么样?”母亲又气恼又无可奈何。她始终想不通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怯弱到极点,同时又倔强到极点。其实,换一个比喻,母亲就会非常清楚,伤口上的痂之所以是硬的,是因为伤口是柔弱的,伤口越深,痂就会越厚越硬。虽然痂终究是要脱落的,但如果不是自然脱落,那么伤口将留下格外清晰的痕迹。错过林依依便是我心上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尽管母亲先后给我推荐了十几个女人,在她嘴里,个个都品行端庄貌美如花,我却不愿自己像一条等待出售的公牛,被陌生人评判骨架肥瘦力气大小,所以概不见面。其实,母亲眼中那些完美无缺的女人一旦成为我合法的妻子,就会像嫂子一样,由天仙变成凡人的。在潜意识中,我似乎知道,一定会有一个女人在一定的时间,一定的地方,以一定的形式闯进我的生活。大概就是人们说的缘分吧,不是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吗?
我告诉母亲:“您不是常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吗?怕什么?是女人不是老婆,是老婆逃不脱。”
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和时间抗衡?当年让人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甜蜜和疼痛已随时光的流逝化成了一朵美好的印花。在母亲摇头的同时,我暗暗欣赏着自己心上的伤疤走进了书房。其实,不妨设想一下,假如当年我勇敢地向林依依求婚,娶了我心爱的女人,娶了我至高无上的神,那么,我现在是多么幸福的做着依依的奴仆,围绕在她的周围,任凭她高高在上的指挥,成天忙着扫地、做饭、接孩子,节假日为去婆家还是娘家买什么而争执,还有时间和心情在网上经历和幻想丰富多彩的人生吗?就算我娶了依依竟然还能像现在一样沉迷于网上,每天午夜两点才从自由的人生回到寂寞的现实之中,一上床便鼾声如雷,她一定会向她的朋友,甚至向全社会大声呼吁:消灭网,还我丈夫!更糟的是,说不定她忍受不了我的冷落,从另一个男人身上寻找精神寄托,使我作为男人的尊严大打折扣,上帝啊!那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罢罢罢,那绝不是我和依依生活的日子。我一直深信,把情思绕在一个女人身上,不单单会丧失自由,青春和激情也将是短暂而匆忙的。因此,在没有遇见我心爱的女人之前,我必须抓紧时间充分地享受这一份孤独的自由。可我能做些什么呢?我不喜欢跟别人喝酒打牌逛卡厅,拼命地制造漫天肥皂泡一样容易膨胀也容易破灭的欢乐。我也不喜欢看电视,那些假冒伪劣的喜怒哀乐打打杀杀,总是令我负荷过重的心脏功能紊乱。但我内心深处,却不是个没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人,我需要释放自己心中淤积的情绪,于是我迷上了上网聊天。
每天,我多么期盼黑夜的来临,在夜色的掩护下(我不敢面对四面八方明亮的阳光,正如许多罪恶在夜晚产生,并非夜晚是滋生罪恶的温床,而是罪恶本身对光明的恐惧。再说我也只有晚饭后才有充足的时间静静地面对自己。),在网上,我不停地改变自己的身份,从容地挥洒多姿多彩的千面人生,尽情地体会人世间所有夸张了的幸福与艰辛。所有的人都知道,唯有大喜大悲才能刺激现代人早已麻木的情感。当然,许多人更愿意欣赏你的不幸,关注你的伤口有多深,希望你把伤口撕得血淋淋的给他们看,那样他们既快意又满足,对你表示极大的关心,可是你一定要清楚,他们内心深处却对你产生了深深的蔑视。所以,我常常是一个倔强的问题少女,或者干脆做一个言必惊世行必骇俗的新新人类。在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惊诧于自己在网上毫无破绽毫不心跳的说谎能力。
打开电脑,接上网,想放轻松一下,便以“WALK”的名义进入了一个聊天室。显示器上五彩缤纷的字符和图像让我感觉进入了奴隶市场,每一个人都在竭尽全力推销自己攻击或收买别人。滚滚红尘何处可觅清静之地,我又将开始一种怎样的生命历程呢?我的思绪在遥远的太空飘浮着。这时感觉有人从背后走过来,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说:“WALK,陪我走走,好吗?”我定神一看,显示器上一行黑色的宋体字,丰人是“漫步”。P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