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漫步田野,会发现在视野最开阔的山丘之上有古时构筑的工事——荒草覆盖的堤坝和条条战壕,此处视野极佳,可将山地与平原尽收眼底。绿色壕沟内坡的倾斜角度适合躺卧,头部正好可以没人边缘,得以避开夏日骄阳。听着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就如梦中听到的海浪发出的咝咝声,渐渐隐去又悄悄回荡,那是清新的风浪穿过花梗和干草的声音。蜜蜂发出欢乐的嗡嗡声,它们热爱群山,满载金色的收成疾飞而过。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迷醉的温暖香气,混合着野生百里香散发的甜蜜气息。壕沟下沉处,背面就是高耸陡峭的壁垒,两只蝴蝶正在峰顶上盘旋飞舞,飘忽不定。你只需稍稍抬头,就会有清凉的微风轻拂面颊,只有这里凉爽宜人,阳光照耀下的平地上则是暑热难消。
此时一片小小的黑影飞速划过——那是一只鹞鹰低低飞过山坡投下的影子。它绕山盘旋一阵,便冲向高空,半路上又折返回来,在休耕的田地上盘旋,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干草堆。它挥动翅膀,向下击打空气,然后轻巧地后转,尾巴收缩,消除了倾斜,使它得以向前滑翔片刻。它不时地滑翔保持平衡,又不时将自己带起来几码,沿曲线转弯以便绕着草堆盘旋。它若窥见佳肴,便如石头般坠落,突然降到很低的位置——普通鸟类极少拥有这种力量。大多数鸟儿都要逐渐接近地面,它们在飞行中缓缓地向地面倾斜,角度时刻递减直到几乎与地面平行才会落脚,收起翅膀,安全地在草地上降落,随后挺直身体。那时,它们的原始冲力已经消失,不会受到任何中止动作的冲击。而鹞鹰却与此相反,它们看起来几乎是垂直下降的。
云雀也如此,常常从高处非常敏捷地降落,和别的鸟相比,它一副落地就会粉身碎骨的架势。但是在离地面几码的时候,它的翅膀会向外张开,在落地前先滑行一段距离。后一个动作让人很难说云雀究竟是在何处落地的。它们看起来就像沙锥鸟一样直直地坠人了小溪的一角,你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那一连串的俯冲发生的准确位置;但是在你到那之前,沙锥鸟就在你的脚下呼啦啦地向上飞去了,比你预想的要近十码或十五码,这时云雀已经在河岸藏身,紧贴着水面飞走了,踪影全无。
有时,云雀一飞冲天之后又向下飞,接连下降一两次,大概有五十英尺吧,它们的翅膀开始重新派上用场,平行地朝某个方向飞上一段距离,以此来控制速度。这样的动作重复两三次后,它就会安全着地。若要飞到高处去歌唱,它常先在空中盘旋,飞行一两圈;然后,看似已经升至想飞的高度了,它却猛地直插云霄,几乎垂直向上连飞几个高度——不时地停下积蓄力量,接着直冲高空,成为天空中的一个小黑点。若是十来只云雀同时放声歌唱,它们全都小弧度地盘旋着飞翔——这在春天的丘陵草地很常见——那活泼动听的音符魅力可要大得多,因为一只鸟孤独吟唱时,那甜美的音乐很容易消失在头顶碧蓝的天空之中。
在这期间,云雀连续进食的时间似乎只有短短几分钟,就像是无法控制的冲动促使它们猛然冲向天空高歌一曲,再返回地面,如此循环往复长达几个小时。它们也会飞到距离地面六码或八码高处,伸展翅膀使身体保持平衡,慢慢向前飞,同时一直柔和地低声吟唱。云雀似乎格外关注路边的草地,它们不停地从耕地飞过,落脚之后马上又起身往回飞。早春是它们交配的最好季节,玉米地里,嫩嫩的叶片刚刚露头,就成了有趣的竞争场所。放眼望去,好像遍地都是云雀——它们叽叽喳喳、来来回回地相互追逐着,一会儿紧贴着地面飞行,一会儿又不停地落脚又起飞。耀眼的阳光、温暖的南风带来了这些欢乐的小生灵。云雀的颜色与山丘的棕色泥土十分接近,哪怕只隔上几步远,你也难以看清楚泥土地上的云雀。P3-5
杰弗里斯创作了数量最多、内容最丰富、最能真实展现英国南部乡村风情的作品。——爱德华·托马斯
理查德·杰弗里斯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著名的自然作家,以描写英格兰乡村风光,记录英格兰乡村生活著称。杰弗里斯从小喜欢独自在乡村漫游,热衷于发掘当地的历史,成年之后的每一次漫游更是一次次的在自然中寻古、考察风土人情之旅。《威尔特郡的乡野生灵》便是他的散文杰作之一。
翻译此书的过程,就如同与杰弗里斯共同漫游十九世纪的英国乡村,既目睹了云聚云散、风来雾起,天气的瞬间变换,也看到了连绵起伏的山坡密林、悠闲自在的牛群和啸聚山林的鸟群。杰弗里斯的散文并非单纯的风景描写,他更重视乡野之中的生灵,以及居住于乡间的民众,特别是时代变迁、历史转换带给乡村的变化。这种视角使得他笔下的乡野风景富有层次变化,既有历史的沧桑感,又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今年七月我有幸踏上了英国的土地,虽然未能造访威尔特郡,却也得以欣赏类似杰弗里斯笔下的风景,体会这里的风土人情。乘坐大巴或火车从曼彻斯特前往约克郡、格拉斯哥等地的时候,从车窗一闪而过的是浓淡不一的各种绿色,与或天空中大团的云朵相互映照。用树篱、木栅栏或是石头围起来的农田、牧场。一片片浅绿色的牧场上散布着悠然自在的牛羊,羊群如同绣在绿毯上的朵朵白色小花,淡雅迷人。收割过的草场上,均匀散落着成捆的干草。农舍的颜色大多是灰色、红色或白色,坐落在绿树浓荫之中,令人不由得心生向往之情。今时今日之英国,距离杰弗里斯所生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一个半世纪,但是英国的乡村却仍然保留着最初的模样,优美、宁静的田园风光也因一栋栋维多利亚风格的房子和布满苔藓的石头而蒙上了古雅的面纱,显得格外动人。
我造访蒂斯利的莱姆公园时,恰好是阵雨过后,浓密的小水珠好似极小的珍珠覆满草地。阳光为层层叠叠的乌云镶上金边,偶尔穿透云层投射下来,瞬间就点亮了一片林地或草丛。蓝铃花隐身于草丛之中,羞答答地垂着头,因为草之坚韧粗糙,显得格外柔弱、娇美。举目四望,无论是耸立在草地上、形如伞盖的苍翠大树还是远处连绵起伏,坡度极缓的山坡上重叠起伏的山林灌木,都令人油然而生一种敬畏感。我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沿着山丘绵延的绿色小径上,强烈地感觉脚下的路就是杰弗里斯所推断的古道,不但撒克逊人曾在此征战,“古罗马的鹰旗也可能曾遍插此地”。远处还耸立着一座古堡,几乎与烟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这座古堡看似孤独萧索,却恰是人类与自然共生的见证。在通往古堡的路上,我想到,任何一种景色,若是没有动态的生命的存在,便要逊色不少,而历史的遗迹在其中,便增添了沧桑感,使得一方草地、一块石头、一片密林都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这里有丰美的草地,低矮的灌木丛,高耸的云杉,通往远方的绿色小径,还有欢快奔跑的小狗,穿着沾满泥巴的雨靴大步向前的一家三口,低声交谈、缓步前行的老两口。相遇时,我们交谈了几句关于“湿热的”天气、“美丽的”乡村和“无趣的”城市,便又各自向前了。我们知道,照耀我们的太阳,曾照耀杰弗里斯笔下的山林,也同样照耀着今日我们所涉足的地方,这就是时间的奇妙,短暂而永恒。
本书分工如下:石梅芳翻译前言及第1-19章,赵永欣翻译第20章。石梅芳校对全书。感谢学生陈星宇、杨艾苒协助校对全文。
在这个国家里,文明的边界限依然存在,自然的边疆距离伟大的文明中心地带并不遥远。在鸟兽得以留存的地方,现代化进程对它们的生活习性几乎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因此,虽然大城市里面房屋鳞次栉比,夜莺每年仍要返回它原先的驻地。从城市走出去不过数小时的路程,再跨过大路——汽犁的车轮在尘土中留下了宽大的印迹——向灌木、矮林和小溪放眼望去,自然之子正在原野中无拘无束地生长,与远古时期英格兰蛮荒之地的自由生活并无二致。农夫的情况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如此:古老的生活方式和风俗习惯依然得以留存,他们雄浑宽广的语音似乎还在与那早已逝去的久远年代相应和。
不过,对于想要记录下自己所见所闻的探险者而言,还要面对这样一个难题:自然既不是什么可以被切开、晾干,拿在手上把玩的标本,也不能轻易地进行分类,因为研究对象之间紧密相连。比如,就研究燕八哥这样常见鸟类的生活方式来说,你无法将其与农舍分开,因为它在茅草屋顶上交配繁殖;你无法将其与白嘴鸦群分开,因为二者总是聚集一处;你也无法将其与温顺的绵羊分开,因为它时常落在羊背上。由于不同研究对象之间的联系异常紧密,为了方便,最好的方式也许是根据它们喜欢驻留的地点进行划分,并尽可能按照它们通常造访的区域进行分类。
于是,本书的章节基本按照该地区的海拔高度进行了安排。我们从最高处开始.以坐落在丘陵上的一个古代战壕为起点,首先探索了高原地带。接着来到山下的一处泉源,然后追踪其流向,随之来到低地的农舍和村庄。再向远处去,溪流渐渐变成一条宽阔的小河,流经一片孤零零矗立着一座农庄的草地。房子、花园和果园吸引了各种不同的鸟类和动物前来拜访。在田地附近——在大树篱和矮林丛中——还有为数众多的鸟兽,我们还会对森林进行探索.接着回到作为中心的农场,考察鸦群的栖息地以及树篱中的居民的生活方式与习性。最后我们对小溪和湖中的鱼类和野生水禽进行考察,在山谷中结束整个行程。
理查德·杰弗里斯
科亚提农场,1879
理查德·杰弗里斯编著的《威尔特郡的乡野生灵》讲述了,忍冬缠绕着高大笔直的树干向上攀爬;野生啤酒花也盛开着,用手一掐,散发出怡人的清香;夜莺在山楂树上歌唱,在我看来,在这清朗的春日里,早晨的歌声比夜晚更为甜美动听。
静静倚靠在水曲柳旁,花香与嫩芽、树叶的香气扑鼻而来,连橡树上的青苔也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
树枝随风摇曳,轻软的云朵漂浮在空中,简单的生活总能给人带来无限的快乐。
杰弗里斯是英国文学史上的重要作家,也是享誉世界文坛的散文大师,著作颇丰,但他的作品在国内译介的较少,目前市面上已经没有杰弗里斯的作品。这部作品目前是国内首译,有着很高的价值。理查德·杰弗里斯在这部《威尔特郡的乡野生灵》中极为生动地描绘了十九世纪英格兰乡村的自然风物,乡土人情,文笔清新流畅,读来令人耳目一新,悠然神往。活泼的野兔、歌唱的夜莺、茂密的梣树林、归巢的白嘴鸦,威尔特郡的乡野生灵生机勃勃,鲜活灵动,杰弗里斯用一只妙笔描绘出令人心驰神往的英伦乡野风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