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陛下对我有意思
我是个文臣,但我除了文绉绉的事儿不干之外,什么都干。吃喝玩乐,快意恩仇,这就是我的基本日常。噢对了,我最近还有一个日常,那就是每日早起人五人六儿地上朝,然后站在群臣中,偷看一个人。我能用一百单八种不同的眼神含义看那个人,但那个人却从来不看我,他即使跟我说话,也是侧头观景听风,视线并不定格在我脸上,仿佛……和我叙话那是非常掉价的事情。
“祺大人,不知末将可有得罪?”下朝后,顾常终于走过来跟我讲话。都是同僚,他官从二品,圣上亲封的锤城大将军,以往一直在外跟随晟王征战,近日回朝,带着许多前线的战况与陛下禀报。他能称我一声“大人”,那纯属是客气。
但我这人向来是拿客气当脾气用的,我干干一笑讽刺道:“恒远兄这么严谨作甚,难道是瞧不起我区区一介女官?也是,现如今女官的威望,与从前相比确实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以我为首,每日都要被那些同僚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甚至连常年在外的顾将军此次回京,都不愿与我多说上一句话。啧啧,我
这命啊,可要苦死了。”
顾常,字恒远,我连他表字都道出来了,就不信他还能视我不见。果然他面露异色,似要妥协:“祺大人言重了。”
本来我一个小小的四品文臣实在是没资格跟劳苦功高的大将军套近乎,可我需要顾常,需要从他嘴里得到那个人的消息,我耗费了这么些天的犀利眼神才终于让他自投罗网,主动与我说话。
“祺大人到底有何要事?”顾常的身子挺得笔直,能看出是多年从军的习惯,但他的样貌和气场却很文雅,要是换身衣服,比那些闲云野鹤的公子不知要高出多少个段位去。
我舔舔嘴唇,在随意中切入正题:“其实……下官一直偷看将军,是觉得将军日夜兼程匆匆回来,委实辛苦,可好在将军叱咤沙场数年,却依然不减当年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气质啊,啊对了,北疆那边,战事如何?”
上朝的时候他虽然也向皇帝禀报了大体战情,可却对王爷的事只字未提,害得我不得不私下追问。也许是后几个字咬得太过紧张,转折又忒干涩,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猜他一定是发现了我的龌龊心理,不然也不会专挑我想听的说。
“我军死伤逾千,王爷并未伤一丝一毫,祺大人不必过于担心。”顾常面色如常地对我说了这句话,可他加了重音在“过于”二字头上,我嘻嘻一笑:“哎哟,这……恒远兄此话怎讲啊?虽然人人都知道我祺缪仰慕王爷,但你这样说出来我也会不好意思的嘛,毕竟人家是女孩子。”
顾常没说话,我也顿了顿:“啊,难道恒远兄觉得我太过于儿女情长,就特别特别地瞧不起?” “没有的事,祺大人真性情,只是……”
我立刻打断,顺杆快爬:“既然不是瞧不起我,那今晚我设宴,一起来喝酒啊?”
顾常像是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点头:“……好,那就叨扰了。”
“哪里哪里,恒远兄愿意来,那我府上真是长了大脸了,回去我就让家仆放些炮仗庆祝。”
“祺大人说笑了。”
我拍拍他的肩,就跟认识了八百年一样:“那晚上我等你啊!”
顾常眉清目秀彬彬有礼,我表情夸张吊儿郎当,他不像武将,我不似文臣,我和他职位设定都有些混乱,我想,可能是皇位上坐着的那人,本来脑子就很混乱。
我刚和顾常分开,夏公公就朝我走过来:“祺大人,陛下在嘉文殿等你。”
“呃……我知道了。”
傅荆怀找我,十有八九不是好事,要么就是闲得无聊没事找事。我磨磨叽叽绕了大半个皇宫,才到达嘉文殿。这里是专供皇帝游乐的大殿,本朝皇帝经常在这里干一些身为帝王决不能干的事儿,譬如现在他正半敞胸怀,半眯着眼,摆出了一个贵妃卧榻的姿势让一个波斯男人给他画画像。对于我来说,这
已经不属于“帝王不能干的事儿”了,在我们这个时代,在未婚配的异性面前敞胸露怀最次都已经能够上升为“不是人干的事儿”上面了。
看到我进来,傅荆怀从鼻腔里发声:“祺爱卿呀,朕听说你最近和顾常走得很近哟。”
他嘴里的那个“听说”“最近”,也不过就是被眼线转播了一下一炷香之前关于我的黑暗实况而已。我微微颔首,脸蛋滚烫,假意惊恐,作势要跪:“陛下果然消息灵通,微臣知罪了。”
傅荆怀正要起身扶我,那波斯画师却一手握画笔,一手摇了摇,说了一串叽里咕噜让我听不懂的话。
“噢,他是让朕不要动,那朕继续躺,你也别跪了,在朕面前不必多礼。”他边说边摆出了一个更流氓的姿势——大腿比方才多岔开了半公分!我浑身一个激灵,瞬间低下头!
“那爱卿你说说,你到底何罪之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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