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袁婷婷
这都快进站了,阳子怎么还没到?团长踮起脚焦急得四下张望着。下午,团长接到了袁婷婷电话,说她上午抽空给自己买了一条腰带,可苦于不能亲自相送,只好委托自己最好的哥们儿阳子转送。可这小子,怎么还没到?
袁婷婷是团长不久前结识的女朋友,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一名护士。袁婷婷名如其人,亭亭玉立,温文尔雅,团长看到袁婷婷的第一眼,魂就被她收走了。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人已是胶漆相投,难舍难分。但团长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和袁婷婷的事,包括这次袁婷婷给团长买了腰带,也只好让阳子转送。
其实,阳子已经到了。阳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到离团长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住了,他是被一堵厚实的人墙挡住的。阳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一条刚从水里捞起的鱼。人墙宛如一片树林,每个人便是一棵树,人头上黑的白的棕的浅黄的头发就成了五颜六色的树冠。阳子的目光穿过树冠的缝隙,看着身高一米八一,略高于各色树冠的团长。见他着一身崭新的冬季作训服,背着军用背囊,左肩上挎了一把吉他,耳朵里塞了耳机。最显眼的是他胸前别了一朵大红花,样子威武得很。阳子咂了一下舌头,掂了掂左手拎着的手提袋,没有急于过去,而是一边歇息着,一边羡慕地看着。
今天是2010年的冬至。冬至在一年的节气中,无疑是一个重要节气。它一出场,就像是寒魔袭来,预示着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开始了。虽说是江南,比不得北方刺骨的冷,但也是灰云扫尽,落叶满街。
江苏连云港火车站广场。这片堆挤的树林便是今年即将从本市起程入营的五十多名新兵和前来送行的亲友团。已是晚上七点多了,偌大的广场因有了这片树林的存在而显示出了勃勃生机。新兵们都像团长一样,个个胸前别着红花,穿了崭新的冬季作训服,但尚未佩戴军衔和帽徽。今天晚上,他们即将起程奔赴驻东北某炮兵团,从此开始他们的军旅之路……
团长被粗粗细细、老老小小的树木围着,众星捧月般。一位头发花白身材稍胖的老奶奶一手拉着团长的胳膊,嘱咐说:跟你说的要记住了,到了部队后不要耍性子,要好好干,要记着多打电话。
团长不耐烦地撇撇嘴:奶,别磨叨了,你都说一百遍了。
怎么跟你奶奶说话?旁边团长的父亲狠狠瞪了团长一眼,说:你看你这个心神不宁的样子,你看啥呢?
团长说:我看啥也不影响耳朵听事,我这不一直听着嘛?
把你的耳机摘下来,堵着个耳朵能听见说话吗?父亲眼睛剜过去。
叮咚叮咚,几声脆耳的铃声响起。团长知道是手机来了短信。他取出手机,翻看着短信,然后转过头伸长脖子把目光朝远处望春来酒店方向掷过去。
团长在看啥?家人都不知道,只有团长自己和阳子知道。除了亲友团来送行外,今天前来送团长的还有一位特殊客人。她便是团长的女朋友袁婷婷。此刻,袁婷婷正站在望春来酒店雨搭下面的缓台上翘首向这边望着,像一棵孤树般远离着这片树林。
你到底在看啥?团长的父亲也把目光向望春来酒店方向投过去,尔后又放回到团长脸上。
没看啥。团长说。
没看啥?没看啥还老往那瞅?父亲说。
团长的母亲见父子俩说话又带了火药味,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们爷俩到什么时候能不吵?一会儿火车就要进站了,想想还有什么要带的东西落下没有?又问团长:你舅给你新买的手机我记着好像放在了电视柜上,你带没带?
早就带了,就是没带现在回家取也不赶趟了。妈,我看你还是别去得了,你去干啥呀,去了也是打酱油。团长说。
就你妈那个脾气,不去她在家能行吗?父亲说。
团长无奈地眨巴眨巴眼,摘下了新发不久的棉帽子,用手使劲向后推了一把刚理了没几天的板寸头,又重新戴上,说:去吧,去吧,懒得理你们。
团长的舅舅说:你妈是担心你,你说你从小也没吃过苦,连衣服都不会洗,她不去照顾你能放心吗?
团长的叔叔笑了一下,说:为了你这事呀,你爸你妈组织召开了5次家庭会议,可以说会议的规模不亚于你爸开董事会。去就去吧,会上都通过了,不去的话有悖于会议精神。
团长是独生子,其父是恒丰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资产过亿。团长入营,家里前来送行的是一个庞大的亲友团,有父亲母亲,有叔叔婶婶,有舅舅,有姨妈,有堂哥,有表弟,就连七十多岁的奶奶也亲自出了场。虽说团长长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但在家却娇生惯养,缺乏生活磨炼,吃不了苦。奶奶心疼孙子,母亲心疼儿子,于是,团长的父亲和母亲组织召开了家庭会议,研究后决定由团长的母亲亲自陪同儿子“参军”,跟随运兵车一同到新训营地,在邻近的城区住下来照顾儿子。其实,团长并不同意母亲这么做,说一旦传出去丢不起这个人。可团长毕竟拗不过母亲,更何况还有奶奶和父亲也支持母亲这么做。
团长一声不吱,若有所思地低着头,一只脚在不停地踩碾一块小石子。
这时,一名新兵突破人群挤到团长身边,说:团长,猴子打电话说,你要的东西到时他会给你寄到部队。他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就给我打了,让我告诉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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