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在明中后期的现实条件下,科举已经成了读书人的精神枷锁,这在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焦竑五十年的悲剧人生。焦竑对考试的看法是随着时间的沿革而发生变化的。由于天资聪明,十六岁即通过童子试,二十五岁通过乡试,此时的焦竑尚未对这种制度有过多的思考。但在以后的二十五年中焦竑则备尝艰辛,也使他在情感上对这种考试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支撑他应举的动力更多的是父兄的殷切希望和自己对家族的责任感,这一点在他后来写给日照县族人的信中有所表露。他在《与日照宗人书》中称:“某自髫年发愤向学,岂第为世俗梯荣计,实吾父督教甚严,不忍怠弃,欲因之稍稍树立,不愧家声耳。”可见在焦竑心中,“不愧家声”是促使其不断参加考试的很重要原因。焦竑在嘉靖三十四年(1555)十六岁时便以南都第一名的身份选为京兆学生员,在考试中受到了当时的督学赵公和薛公的赏识,随即入选应天府学读书。焦竑的经师是王铣(字重之,号春沂),刚刚从浙江松阳县任上改为学博士。在这一时期,焦竑广泛地涉猎了《国语》《左传》《庄子》《离骚》等重要典籍,加之兄长焦瑞的不断调教,使得年少的焦竑具备了丰富的知识储备和宽广的学术视野,这在一定程度上为后来焦竑在史学、考据学、文学成就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且对后来他能以平和的态度看待儒释道三教是不无裨益的。
焦竣在嘉靖三十七年参加了乡试,时十九岁,但此次焦竑并未考中。次年读书于金陵天界、报恩二寺。他曾说:“忆余弱冠.读书天界、报恩二寺。路旁松柏成行,皆居士手种。”这里的“居士”当是指顾源。顾源,字清父,号丹泉,又号宝幢居士,少时豪放不羁,诗书画皆不泥古法,潜心禅理,非名流不结交。焦竑在两寺读书期间不但熟读儒家典籍,而且也开始深入地接触道家思想,曾对苏辙《老子解》一书倍感新奇,而且也潜移默化地受到了顾源禅学思想的熏陶。此时的焦竑较为清贫,几乎没有余钱购书,因此多半是向别人借阅或亲自手抄,这种对书籍的喜好注定他日后会成为一位著名的藏书家。据载,他经常前往唐顺之处借阅书籍,而唐顺之是明代一位精通天文、地理、数学、历法、兵法及乐律的学者和著名散文家,也是“唐宋派”的主要代表人物,还是嘉靖间江浙的重要藏书家,曾学于王畿。
铸就焦竑日后在思想和学术上非凡成就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他对阳明心学的改造和吸收。而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焦竑生命中一位很重要的人物——耿定向,他引领焦竑窥得心学门径。嘉靖四十一年冬,泰州学派的著名学者、教育家耿定向来督南直隶学政,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正学风,迪士类”,建书院弘扬阳明心学。定向对焦竑十分看中,竟以国土之礼待之,焦竑也正式拜在耿氏门下,时年二十三岁。后来定向因事暂离金陵,又把焦竑托付于泰州学派的另一位学者史桂芳。桂芳亦是一位重要的良知学者,字景实,号惺堂。史桂芳是陈白沙的再传弟子,后与定向友善,为人耿直,曾任南京刑部主事,又任应天府学博士,在南京凡六年。其对焦竑的教育是十分注重方法的,当时焦竑年少气盛,“未知所向往”,对此桂芳则循循善诱,使焦竑逐渐开始接触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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