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年十月,王之春到京师祝贺慈禧太后六十寿辰,及三年俸满奏请先期陛见,被派以头品顶戴湖北布政使的身份,前往俄国唁贺沙皇亚历山大三世逝世及尼古拉二世加冕。王之春著钟叔河、曾德明、杨云辉主编鄢琨校注的《王之春使俄草(精)/走向世界丛书》八卷,就是记述他自光绪二十年十月十六日奉旨使俄,历经香港、越南、印度尼西亚、新加坡、印度、斯里兰卡、也门、沙特阿拉伯、埃及、意大利、法国、德国、俄国、英国,到光绪二十一年闰五月十七日回国销差,期间所见所闻。全书不但记录了作者在俄的外交活动,还记述了他在造船厂、钱币局、教堂、皇宫、博物馆、水师学堂、炮厂、报馆等地的游览和观察,是作者对俄罗斯“山川、险要、政治、帑藏、兵力、物产、户口、风俗”的详细调查。
“走向世界丛书”主要收集1911年以前中国出使、考察、游历西方各国的记录,全都是亲身经历的见闻,共收书65种。这和已出版的“初编”35种一起构成了早期中国人走向世界、认识世界、记录世界、剖析世界、接纳世界艰难历程的全景图。王之春著钟叔河、曾德明、杨云辉主编鄢琨校注的《王之春使俄草(精)/走向世界丛书》为其中一册。
初十日 晴。巳正,移上礼定船,何新如军门、郑幼惺太守、王勉斋司马复邀小酌,参随列坐,尽欢始散。十点钟返轮,夜浓雾,须明始克驶行云。
十一日 晴。由紫竹林至大沽口,水势屈曲作七十二湾,河道迫狭,估帆坌集,轮舟未敢畅行,沿涂复小作停顿。日午霜风凛冽,寒气砭衣,两岸残雪皑皑,磋玉堆璃,如行琉璃境界。惜不能炉茗焚香,题蕉扫叶,效坡公故事,斗北堂壁尖义险韵也。
十二日 晴。丑正已抵大沽口,因潮浅不能行巨舟,终夜鼓轮盘旋,如驴踏磨。巳初,始潮涨,驶行出口。回望北塘芦台一带,旧垒踪迹,觉鸿爪雪泥历历如梦,不禁为之慨然。
十三日 晴。午正,见水色骤黄,盖适当利津海口。黄河发源星宿海,西人所称罔敦礁脑者也。行七千四百馀里,受渠一千七百馀。自龙门以下,豫、兖之间,土性松浮,河无正轨,不南趋淮、泗,即北夺大清、徒骇等河,兼两岸并无名山束之,故奔腾湍悍,挟泥沙以俱下,至海犹浑浊如此。 查治河一道,自宋六塔河一决,议论纷纭,要以苏文忠为得贾、平二公遗范。潘季驯起而为束水刷沙之说,始行之不无小效,然河身不能无坐湾,水行曲则力易弱,而沙不可得刷矣。凡此皆与水争地之过也。汉世论者动日齐桓公塞九河以自广,窃谓葵丘之命“无曲防”,亦安敢自蹈不韪若此乎?且塞河图以自利,精卫之木石必不胜洪流之淘泻,役万民而成之,桓当时亦尚无此势力。善乎《禹贡》之言日:“同为逆河。”解者谓河初分为九,至近海复合为一。不知非也。“同为逆河”云者,播散其地,使宽而广之,可以逆受海潮,沙得潮导而行之,俾不至易阏塞,且河近海而播之为九,口门既多,驶流自畅,又复宽舒,可以受潮,故能行所无事,非谓复合为一河也。周初由燕至齐,地方八百里,中无封国焉,盖让地以行河也。王政不行,河身日淤,齐桓惮其难而不复浚治,又因肥沃而土田之,故论者以是归罪耳。今治河不祖贾让、平当之策,而强为筑堤行水之法,庸有济乎?悬巨烛于广庭,而眇者暗焉,其谓之何哉?
近荷兰之来因河,美洲之密士失必等河,汹涌澎湃,从前频年泛决,今始得法,亦用筑堤障水之法,然皆宽馀其馀地,且里堤之外又多为遥堤,两堤中间更多为格堤,如方野然,故遇有冲决,只此一格之地,所伤无多,且修复取土亦易为力。是正可仿而行之耳。
十四日 晴。卯正始抵烟台,即乘小火轮登岸,拜会李鉴堂中丞后,旋在刘芗林观察处小酌。彼时李中丞答拜,未晤。刘观察复送至舟次,殷勤不忍言别,午正启碇,乃辞去。申初,过威海,波平如砥。回眺成山,朗若列眉,不胜去国怀乡之感。烟台即古之罘岛,昔仅渔民耕户结茅而居,今则经营周密,有轮车以往返威海,有电线以通连内地,商旅辐辏,民物殷阗,亦一大镇也。 P23-24
“走向世界丛书”一百种,只收晚清时期fromeast to west(从东方到西方)的记述,这并不等于说,只有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中国人,才需要面对走向世界的问题。
纵观人类历史,走向世界决不是什么地区性和阶段性的活动,而是不断出现在全人类发展进步过程中并与之同步的历史现象。一百万年前,人类开始从非洲进入亚洲和欧洲,一万年前,又从亚洲进入北美洲和大洋洲,就是在不断地走向世界。
从有史以来的文献、文物看,三千多年前的《奥德赛》和《出埃及记》,说的是古希腊人和以色列入走向世界——走向地中海和巴勒斯坦。两千多年前的《史记》和《汉书》,写了张骞和后来汉朝“益发使”走向世界——曾走到罗马在西亚的边陲。一千三百年前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七百年前的《马可·波罗游记》和四百年前的《利玛窦中国札记》,记下了阿罗本、马可·波罗、利玛窦的from west to east,这和from east towest一样,都是在走向世界。
人类曾因地理、种族、制度、意识形态等原因而互相分离,甚至隔绝。夜郎国的君长初见汉使时问:“汉孰与我大?”当是时,夜郎的世界僻处黔西,其“大”可知;连夜郎都未入版图,则汉之“大”亦远不如今之中国。但人为万物之灵,为了求生存谋发展,总不能老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总会要想方设法走向世界——走向更广阔的外部世界。于是,汉要“通西南夷”,要前往原来“道险终不能有”的夜郎;夜郎要问“汉孰与我大”,要想改变原来“不知汉广大”的状况。由互相隔绝变而互相接近,互求了解,这就是走向世界。
走向世界,无论是自己走出去还是让别人走进来(总比让别人杀进来好),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从总的历史进程看,用大的历史眼光看,都有利于发展,都是一种进步。对汉朝来说是如此,对夜郎来说亦是如此。两千年前是如此,两千年后亦是如此。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编辑出版“走向世界丛书”时是如此,如今来继续编辑出版这部丛书时亦是如此。
今天的中国已不再是七十年代的中国,虽然仍称发展中国家,经济总量却早已“超英”,正在“赶美”,但走向世界的路还“漫漫其修远”。时至现代,走向世界当然是要走向现代化的世界,也就是要高度现代化,全盘现代化。“四个现代化”的“四个”——工业、农业、科技和国防,已经“化”出了很大的成绩,而我们的管理现代化,我们的服务现代化,我们的制度现代化……要走的路的确还很长。
现代人走向世界,首先要使自己成为能接受全球文明,有世界知识,有世界眼光,有世界理想的人。“走向世界丛书”杰出的作者,如郭嵩焘、黄遵宪……又如邹代钧、金绍城……他们看到的新技术还是德律风(送话器和最早的手摇电话机)、火轮车(蒸汽机车)……我们如今却已经用上了智能手机、坐上了波音飞机……但在思想层面上,我(不敢称我们)反省自己的世界眼光和世界理想,甚至在世界知识的某些方面,比起一个多世纪以前的郭、黄他们来,差距实在还不小。在这方面,也就是人的现代化这方面,要走的路就更“漫漫其修远”了。
五年前北京奥运会的成功举世公认,它已经成为中国走向世界的一大标志。它的口号:
ONE WORLD, ONE DREAM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这也应该是现代人走向世界的志向和目的,是我们继续编辑出版“走向世界丛书”的志向和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