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贝壳带着三个小女孩走在河边,河对面是二姨的菜地,小女孩都提着篮子,要去对面菜地摘豌豆尖。春夏之交的河堤铺满了绿色,前方就是连接对岸的小桥了。小女孩们走走停停,偶尔蹲下来采野花,在微风里她们快活无比。
快到小桥的时候,小树下站着一只吃草的白色山羊,练第一个跑上前跟羊打招呼:小羊小羊,咩咩咩,我们可以跟你一起玩儿吗?小溪也和和气气地跟了过去:咩咩咩,我们可以跟你一起玩儿吗?羊抬起头看了看小孩们,又低下头吃草了。
贝壳说:你们喂小羊吃草吧。好啊好啊!仨小孩迅速在河边摘下最嫩的青草陆续递到羊的嘴边,羊也不怕生,咔滋咔滋吃起来。
和羊在一起的时间过去大约十五分钟,要摘了豌豆尖回家做午饭,我们催促孩子们该过桥了。练不舍得走,我说等我们回来还可以喂它吃豌豆尖呢。听我这么说,大家就走上桥往对岸去了。
摘豌豆尖的时候,对面草地传来惨叫声,羊被狗咬了。 首先是孩子们在惊呼:啊!大狗在咬小羊!抬头看去,一只大狼狗正尾随惨叫的羊,羊脚上栓了绳子,只能围着小树转圈圈。大狼狗的身后是三个男人,其中一位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看起来,狼狗咬羊是得到了主人的示意。孩子们已经在尖叫了,两个妈妈也朝对面大喊:不要这样,你们管一下啊。三个男人奇匿地往对岸看了两眼,拉开了狼狗,随即又解开了羊的绳子——原来他们同时也是羊的主人。
他们今天要宰羊,就在这河边,就在小树下,就在我们的孩子面前。
暂时获得自由的羊想离狼狗远些,它开始奋力奔跑,但一只脚已经不听使唤,估计被狼狗咬断了。在它奋力做出跑的趋势的一刹那,狼狗又扑了过来,羊的惨叫又传到了对岸孩子们的耳朵里。三个男人正埋头整理宰羊的工具,听到孩子们更大声的尖叫了才吼了一声狼狗。我和贝壳愤怒了:咋回事,管一下狗啊!
这愤怒准确来讲是愤懑,羊是人家的,狼狗也是人家的,在这河滩宰一只羊也不犯法,周围还有三五个路人也没觉得这是件应该愤怒的事。见我们情绪激烈,三个男人牵着狼狗拖着羊往树林方向走了。
“妈妈,我们回家吧。”练说。好,回家。
过小桥,原路返回,却没想到在返回的路上撞见了挂在另一棵树上的,已经死去的羊。
三个小孩都看见了,地上一滩血,狼狗不见了,羊倒挂在树枝上,嘴张得很大,眼睛也睁着,整个表情还停留在惊恐的瞬间。三个男人只剩下一个在收拾残局。练就要哭了: “妈妈,都怪你要先摘豌豆尖,不然羊还能多吃些我们的青草……”气气和小溪两个小小孩还是懵的,附和了几声姐姐就被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只有练一直很低落。我和贝壳除了叹气,也说不出什么。 晚上,睡前故事后,三岁的妹妹很快睡着了,练还睁大眼,翻来覆去一会儿,坐起来说:妈妈,人不应该吃羊,狗也不应该咬羊,我再也不吃羊肉了,也不吃鸡肉也不吃兔肉也不吃猪肉,它们都太可怜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安慰她,有些问题,妈妈也不知道答案。
“练,我也很难过……可是,睡觉吧,晚安。”
生而为人,没有信仰,不是素食主义者,我承认此刻我的无力。P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