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就是“知又愠”。人一旦落人这一境地,就是小人了。这种人有一种特点:越老,越不愿意死;越老,越追求长生;越老,越感到世界充满不确定性。
最后一种就是“知而不愠”。越获得人的追捧,越高兴,越执着于名利、财富。
名利、财富都是稀缺有限的,因此,只有通过“争”才能获得,这是我们完全不能把握的一个世界。无法把握,便会生出无尽的烦恼。所以人生无路可逃,我们除了做君子,没有其他选择。《论语》开篇讲断灭悲苦的方法,是孔子对我们中华民族最大的慈悲。
曾伟:我先谈一下我对《学而篇》第一句话的理解。子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里面有三个层次。第一个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一般人把它理解成学和习,学了以后能够不断地、反复地去练习。我理解的是要学以致用,学了以后就去用,这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用就代表别人需要你。这种喜悦之心并不是说我天天练习我就高兴,而是我学的东西被人所用、别人需要所以我很高兴,不是空学,学了没用是学人最苦恼的事情。这是我理解的学的第一个好处。特别是在商业社会,你讲的东西,马上就是别人需要的,别人能够认可你,这是非常有价值的。所以第一句我认为代表的是认可。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的理解是学到一种境界以后,别人会慕名而来。说明这个人变得非常有影响力,就不仅仅是学的东西能够满足别人的需求了,而且还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力。前面的用还是工具上的,从器的角度上来讲。第二句话代表你的境界也很高了,不是简单的“用”的概念了,层次高了。第二段讲更高层次的价值。
第三段“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看上去好像和前面两段是脱的。但是按照我的理解是不脱的。它恰好代表另外一种境界。前面两种境界是有所求,有所得的——第一种是成为别人的需求;第二种是成为别人崇敬的对象;第三种则是无所求了,从有到无了,从有到空了。前面还是有欲望,有需求,到了第三层是无欲无念的了。从假人空,见了真如了。在孔子那里,君子的概念一提出来就是无欲无念的、无我的、见性的人。什么是君子?见性之人才是君子。对别人的理解不理解、知道不知道,已经不仅是不感兴趣,而且是无所求、无所得、无所住、无我的境界了。这在佛法里面叫阿罗汉。
所以我觉得孔子提出来的君子,不是一般的概念,是阿罗汉的概念。断了人我执了,没有对“自我”的执着了,所以才能“人不知,而不愠”。从这句话就能感觉到,孔子在那时已经修到了“无我”的境界。这几句话连起来讲是从有到无,从有到空,一个境界的彻底提升,从凡夫位走向了圣位,只不过是圣人位的最低位。君子位是圣人位的最低位。
佛门里面讲的阿罗汉、菩萨、佛,阿罗汉是最低位,但也是去了我执的人。孔子的“人不知而不愠”,一定是断了我执的。有我执在里面怎么可能不愠呢?孔子一定是悟到了空,悟到了无我。
虚白:孔子断了“愠”,愠是常人、凡俗共有的情感。颜回做到“不迁怒”,子路“闻过则喜”,这两个人也都做到了“不愠”。克服了自我情感,因为自我情感是身体的欲望。人有一颗欲心,有一颗道心。人必须把欲心修没了,道心才能显现出来,就成君子了。孔子实际上就是把欲心给修没了。只要你决定开始修身修心,便知道“不愠”是多么难做到,就知道“不愠”是修行修心有成的标志。
另外,我们体会这段话,要知道这段话是什么时候讲的、讲给谁的。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是谁学?谁习?谁悦?“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是讲给学生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同道之人携手到我这来了,这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但是这帮朋友来了,我讲了半天他们并没有很好地理解,我也不愠。“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我这样做不就是君子了吗?实际上是现身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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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论语》时,我的脑海里经常会浮现出这样的景象:像子贡、子路、颜渊这些孔子的学生该有多幸福啊!他们围坐在圣人身边,能时常瞻仰圣人气象不说,一有困惑,随时可以“就有道而正焉”。
其实,仔细一想,最幸福的应该是作为当代中国人的我们自己!只要一部《论语》在手,我们不但能读到孔子与弟子之间的对话,而且两千五六百年前的圣贤是如何学习、修行的画面,可以毫无障碍地通过字里行间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即使有些话语因为时代的原因,我们不知背景、不得其解,但历代的圣贤大师又替我们作了大量注释,加上信息化时代的赐福,只要手勤、脑勤,总是可以大致了解孔子及其弟子的所思、所说、所行的。我们比子贡他们幸福何止十倍、百倍?!
有孔子,中国人是何等的幸福!
为什么这么说?
大教育家柳诒徵这样说:“孔子者,中国文化之中心也,无孔子则无中国文化。自孔子以前数千年之文化赖孔子而传,自孔子以后数千年之文化赖孔子而开。”德国哲学家卡尔·雅斯贝尔斯认为:公元前500年前后300年(大约600年)的时间里,是世界文化的“轴心时期”,像佛陀、苏格拉底、孔子等世界级的圣人在这一时期纷纷诞生了,世界文明在这一时期取得了前所未有且后人至今仍无法逾越的大突破。孔子被尊于世界级圣人之列,是中华民族繁衍生息和中华文明创新进步之大幸。
孔子是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最具代表性的符号象征。
习近平总书记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大力倡导和弘扬引起了我对传统文化的浓厚兴趣。
2014年2月习近平同志在主持政治局第十三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指出,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必须立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要深入挖掘和阐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价值,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习总书记用六句话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进行了概括:“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这一概括言简意赅,意义重大。
2014年9月24日,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习近平同志又指出:“当代中国是历史中国的延续和发展,当代中国思想文化也是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传承和升华,要认识今天的中国、今天的中国人,就要深入了解中国的文化血脉,准确把握滋养中国人的文化土壤。”他说:“研究孔子、研究儒学,是认识中国人的民族特性、认识当今中国人精神世界历史来由的一个重要途径。”
受这些话语的启发,我重新拿起了此前似懂非懂的《论语》。
同时,我想起了我的两位好友。 。
一位是我的博士师兄,就是正文对话中的“虚白”。在我眼里.虚白师兄是真正的“博士”:他是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的本科、历史系的硕士,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毕业的经济学博士。他对传统文化的研究和传承让我有一种“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的感慨:他的《论语》学术思想的授业师是钱穆之子——钱逊先生,他对《论语》中关于“攻乎异端”的阐释让我耳目一新;但他最擅长还是对道家和《周易》的研究;此外,他对佛学的研究也相当精深。
另一位是曾伟先生。他是一位企业家,是管理变革领域独树一帜的人物,是一位有在中国管理学界“开宗立派”情怀的管理型学者,他开辟的“管理禅学派”深得中小制造业企业家的拥戴;他还是广东六祖寺的亲传弟子,对佛家理论的研究和修行也有独到的体悟。
基于这样的“资源禀赋”,我居间搭了一座桥,把两位专家凑在一起,成立了一个学习小组,目的是在一起共读中华经典;并计划创造条件,在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方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鉴于孔子在中华文化中无可替代的独特地位,《论语》成了我们共读经典的首选。
由于曾伟先生家住广州,我们聚少离多,即使他常来北京,白天我们也各有工作缠身,只有晚上才能凑在一起。读书的方式是,由虚白主讲,我结合平时读《论语》时积攒的问题和实际工作中遇到的问题谈些浅显的体会,曾伟先生则是结合其学佛的体会和管理实践中的经验,有所阐发。这样的“三人谈”,只有清茶一杯,摆脱一切案牍劳形、丝竹乱耳,颇有些天马行空。经过几个月断断续续的“谈学”,我们把《论语》的前两篇读完了。曾伟先生属下的工作人员把“三人谈”的录音整理出来,不想竞有15万字的规模。有的朋友看后,觉得其中不乏火花和闪光之处,建议尽快出版。
用图书的完整性、系统性和严谨性来衡量,这样的“读物”,要出版成书,我很难说服自己;虚白也认为最好等到我们把《论语》读完,一次性推出更为理想。曾伟教授则从管理学的角度提出:作为对前期读书的总结,特别是今后抓紧推进读书进度的激励,有必要把现有成果先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有形有相”的图书,同时,这样也可以让社会来检验我们的学习成效,看我们的工作对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到底有多大的意义。
这,就是《圣人气象(一)——从为学到为政》一书的由来。
至于这个“一”,能不能生出“二”,进而再生出“三”来,那就要看读者朋友对“一”的评价了。
还有一个问题需要交代一下:本书的书名为何是《圣人气象》?
本文开头部分说过:有孔子,中国人该有多幸福!但在现实中,有多少人因为有孔子而有幸福感呢?中国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现在又富起来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感觉自己不幸福呢?这让我想起了《论语.子路》篇中孔子与其弟子冉有的一段对话:孔子与冉有到邻国卫国去,看到了卫国人口众多,孔子感叹说“卫国人民真多啊”(在春秋战国-时期,一个国家人民多,被认为是很大的优势);冉有就问:人民多了以后该怎么办呢?孔子回答道:让人民富起来;冉有又问:富起来之后呢?孔子说:要对人民进行教化。
中国人守着一个孔子,却不快乐、不幸福,这是最大的“资源浪费”!富起来的中国人,很多不知道我们生活在“圣人”的国度里!富起来后,中国人该怎么办?这是两千多年前孔子的学生就问过孔子的.孔子的答案清晰简明:“教之”。当下中国,不能说不重视教育,但很多教育机构、教育主体,却不得其门而入。所谓教育、教化,是既要教书.又要育人、化人。但我们的现行教育都是怎么教的呢?就在我们整理对话稿的日子里,传出国内某些一流大学在招生时,大肆追逐各级“高考状元”,甚至不惜与考生“签订”对大学毫无约束力却足以误导考生的“录取意向书”;有的大学之间为抢生源,互相攻讦、揭短,把考生的前途当作儿戏,学生还没有进校门,就被“教育”了,只不过是被“教育”成“牺牲他人利益成全自己利益”的小人。这样的大学只教书不育人,只教知识,不教做人,甚至是误人子弟。因而,一个号称礼仪之邦的文明古国,其百姓走出国门后,往往被视为最不懂礼仪的群体!
作为“万世师表”的孔子,在我们相当多的大学里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影子了。怎不让人痛彻心肺!
中国人富起来了,应该“教之”。用什么教呢?一部《论语》就是君子养成的最好教材。读《论语》,可以让“富”起来的中国人再“贵”起来!因为,《论语》集中展示了孔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的人格气象。这里,我们借用了朱熹常常说的“风范气象”“圣贤气象”。愿所有中国人都在“圣人气象”的熏陶下,成为“精神贵族”吧!
虚白、学恒、曾伟编著的《圣人气象(1从为学到为政)》重点对《论语》“学而篇”“为政篇”进行了精读,并结合当下国情,提炼出45个富有现实意义的主题。可谓既传统,又现代;既有所侧重,又关照全篇。书中深沉的爱国情怀,以及对弘扬传统文化那份舍我其谁的使命感,尤令人动容。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本书的三位作者虚白、学恒、曾伟,原本或从事经管领域的研究、出版,或从事管理实务的咨询顾问,皆为各自领域的学者专家,却因缘际会、投身名师,愤启悱发、转识成智,开始了对国学执着的精神追求。三人相邀共读《论语》,学而时习、交相砥砺的结晶,即为这本《圣人气象(1从为学到为政)》。
本书既忠于原典、尊重史实,又能从问题入手、向现实依归,可谓当代国学爱好者《论语》研究的有益示范。唯愿读者诸君“择其善者而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