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江线
川南的自贡、富顺、犍为之盐顺沱江进人长江,渝东云安、大宁之盐经云阳、巫山进入长江,再沿江东运,经重庆、西沱、、奉节、巴东、新滩、宜昌、武汉等盐运码头,进入湖北地区。这是川盐最主要的外运通道。
长江下游是淮盐销区,长江上游为川盐销区,中游从宜昌到洞庭湖流域则是川盐、淮盐纷争之地。政府在国运昌盛时,一般会采取压制川盐、鼓励淮盐的政策;而当国运衰败、江运受阻时,又靠川盐救国,鼓励川盐外运。故有国衰则川盐兴,国兴则川盐衰”的怪现象,而这主要是由长江沿线的运输能力决定的。
(2)汉水线
大宁、云安之盐北运至陕西安康,或经竹溪、竹山、房县至襄樊谷城,再沿汉水向东南,经郧阳、襄阳(今襄樊)、荆门运至武汉,销往两湖地区。抗战时期,随着武汉、宜昌沦陷,川盐沿长江只能运至新滩、秭归,再沿香溪北至兴山,翻越神农架林区至房县、谷城,再由汉水进入楚地,因此这一时期汉水线尤为繁。
(3)清江线
忠县涂井、甘井盐和自贡井盐经水运汇集忠县西沱镇,陆运经石柱、利川到达恩施,再由恩施经清江水运,过长阳、宜昌,进人湖北腹地。
清江发源于鄂渝交界的齐跃山脉,从东到西贯穿整个鄂西南地区,被许多学者誉为“土家族的母亲河”和“发源地”。现在的清江,由于隔河岩、水布垭等梯级电坝的建设,行船已成为历史,但清江两岸的峡谷,仍然保持有许多原生态的秀美景色。
(4)酉水及渔洋河(汉洋河)线
郁山及酉、秀、黔、彭地区盐场之盐经利川忠路、咸丰、来凤,再分两条:一条沿土家族母亲河酉水进入湖南洞庭湖流域;一条向东经宣恩两河口、鹤峰、湾潭、五峰到达渔洋关,再经渔洋河由宜都人长江,进入湖北平原,或由鹤峰经走马、石门进入湖南。
渔洋河线是古时由湖北穿越鄂西南进入四川的重要通道,其中由渔洋关至沙道沟段以陆运为主,清时著名文人顾彩写《容美纪游》时就是从这条线进入容美土司领地的。而渔洋关作为土、汉民族的分水岭,商贸自古繁荣,在民国时亦有“小汉口”之称。 酉水作为唯一流经川、鄂、湘二三省交界处的河流,成为五陵地区古文化传播的重要纽带。它发源于鄂西宣恩县,流经龙山、来凤、酉阳、秀山、花垣、保靖、永顺、古丈等县市,沿途密布众多风情浓郁的土家族村寨,如宣恩沙道沟彭家寨、来凤百福司舍米湖等;而作为纵横i省的主要盐运线路,其上更是有众多的盐运古镇,如里耶、龙潭、酉酬、后溪等,特别是保靖四方城古城、里耶三座战国古城址及秦竹简的发掘,充分说明早在汉代以前酉水流域就已十分繁华。可惜随着凤滩水电站、碗米坡水电站的建设,许多文物古迹已永远沉于水底。
(5)纵向陆路线
由长江边的万县、云阳、奉节、巫山盐运码头出发,向南翻越齐跃山脉,过利川、恩施到宣恩,再经咸丰、来凤、龙山、桑植、张家界、凤凰,进入湖南地区,与川湘盐运网络贯穿一起,形成遍布鄂、渝、湘、黔、滇交会地区的更大的盐运网络。
这条与鄂西山脉走向垂直的盐道沿途翻山越岭,人背马驮,日行很难超过30公里,因此在鄂西的大山中,每隔一段就有马站,供过往的商客歇脚,久而久之,便发展为附近村民赶集聚会的场镇(当地叫“赶场”)。在这条纵向的盐道考察,至今仍能看到许多这样的马站或场镇,南于盐道废弃,它们大多已逐渐衰落,但从沿街的铺面、残存的庙宇、倒地的石碑和砖雕,不难想象这些场镇曾经的繁华。其线路上比较典型的场镇有:利川的老屋基、纳水溪、柏杨镇、大水井,宣恩的庆阳坝、板寮、晓关、沙道沟两河口,恩施的太阳河、罗针田、团倦老街等。P8-9
十年前,在我刚开始进行古盐道研究时,“川盐古道”还只是个陌生的概念,不为人们所知晓。
十多年的研究,川盐古道的尘封历史逐渐显露,并为学者乃至巴蜀社会所关注,我们研究团队付出心血的同时,也对川盐古道有了别样的感情。回想数十次古道考察的经历,纵横数万里的行程,每到一处古镇、村落时的欣喜,看到古镇、村落被破坏时的无奈,归途的疲惫以及一次次满载的收获,远不是几十万字所能写尽的。
由于川盐古道是一个涉及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命题,关于文化层面和非物质层面的研究还有漫长而艰巨的路要走。陈志华先生在《乡土建筑研究提纲》中曾谈到,“乡土建筑从本质上来说是文化资源,保护生态环境,不但要保护自然生态,更要保护人文生态,不要让一些文化遗产灭绝”。
当我在写这部书稿时,盐道上的龚滩古镇已因乌江水电坝建设,开始它宿命式的搬迁工程,大昌古镇已彻底淹没于长江水线之下,云安古镇、西沱古镇也已大半沉于江底。随着长江蓄水达到175米水位线,更多的沿江古镇将从人们视野中消失。盐业古镇,因江运而兴,最终逃脱不掉因江而亡的宿命。四川盐业曾经的辉煌离现在的人们已经越来越远,当我坐船再次寻找历史的印记时,闯入眼帘的已是满地搬迁后留下的废墟,以及异地重建后崭新的城镇。
大宁河边的盐运古镇大昌古镇已被整体异地复建,可是当我询问村民,为什么会在大宁河边上产生一座如此繁华的古镇?那些老街的名字可曾记得,又意味着什么?这里的九宫十八庙为谁而建,为何而建?他们大多无语。人们只知道这里曾经存在过一座古镇,却未必知道它曾经存在的原因。人们只能复制可以看到的一切,复制古镇完整的躯壳,却无法复制它曾轰轰烈烈的历史和使它生于斯长于斯的盐运环境,历经几百年风风雨雨的古镇,怎么可能在两三年里被异地复制呢? 走访云安古镇时,昔日的繁荣与现今的衰败更是令人感慨嘘吁。从新云阳坐出租车到云安旧城,司机必收往返双倍的钱,问原因,“那里路太差、人太穷,不可能有人会打的回来!”这不禁让人想起旧时民谣: “小女小女快长大,长大嫁作云安妇。”(云安旧时曾产盐富甲一方,以至于周边女孩都想长大嫁到此地。)在云安采访过的每一位老人,几乎都会滔滔不绝地讲述云安过去产盐时的辉煌,进而感叹如今的生不逢时,可是他们何曾想过,因为这里盐场的衰败,上千里范围内,多少老街小镇,当初因盐而兴,现在却因盐而亡……
历史的年轮悄悄滑过,有时竞显得了无痕迹,当人们忽视盐业对巴蜀地区的深刻影响时,许多事情追溯起来会显得茫然无措。例如鄂西利川三元堂,当地人一直不解,为什么会在大山之中,一座孤零零的老桥旁边,耸立着一座如此规模的老房子,它不仅样子奇特,名字也奇特。“三元堂”,当地人想当然地解释道: “它是一座道观(里面曾供奉神祗,实为关云长),三元,意思是道教中天、地、人的统一。”现在,当地人已无法想象,百年前,这里曾有过的车水马龙,这里曾是川盐南下湖南、东进湖北的陆路必经之地,山陕、湖广的客商曾大批汇经于此。j元堂奇特的样式,是典型的山陕会馆的式样,三元堂的名字,也是典型的山陕会馆的名字(意指张、关、刘三人在桃园三结义)。
川盐古道的历史,关系到巴蜀地区城镇的布局,关系到传统建筑的形式以及建造技术的传承,如果没有“盐”,巴蜀地区的古镇、村落和民居、会馆还会是今天的模样吗?
现在写书,所幸还有东西可看、还有资料可查。再晚几年,当古盐道的痕迹被现代建设的浪潮磨损殆尽,当这段“盐”的辉煌与沿江古镇、村落一起完全沉于水底的时候,关于川盐古道上的一切,恐怕将更难被人们提起。
盐道路上,我收获了学识,也收获了一大堆朋友和道中同仁:武汉大学的杨雪松教授、华中师范大学的桂宇辉教授,以及我的同事李晓峰教授、谭刚毅教授、华炜教授、雷祖康副教授、王振博士、丁援博士,有了他们一次次陪我翻山越岭、餐风露宿,盐道考察之旅才会有不同的感悟和收莸还有考察之路上遇见的从事盐业研究的相关学者,如:路鹤峰县史志办的周学建主任、利川文物管理所的谭宗派老所长、自贡《盐业史研究》杂志的黄健主编和陈龙刚副主编,四川大学的李小波教授,共同的研究方向使我们之间有许多默契的协作。
我的硕士生导师李百浩教授,博士生导师李保峰教授,博士后导师阮仪三教授,以他们对中国古建的深厚学养为川盐古道的研究提出了许多宝贵的意见。
另外,特别感谢我的硕士研究生刘乐,他独自深入川滇古盐道考察,为川滇线的古道研究搜集了大量珍贵素材,并为书稿的后期整理付出了大量心血。还有东方出版中心的戴欣倍编辑,她细致、踏实的工作风格,是本书精美呈现的重要保证。 最后,还要感谢我的夫人张钰,一位从小生活在土家族大山中的女人,以她对故乡的热爱,陪我数次踏上川盐古道的考察之旅…… 对川盐古道的研究具有刻不容缓的紧迫性,本书希望通过理论和实践方法的探讨,促进盐业古镇、村落及相关建筑保护工作的开展,为巴蜀地区这一文化遗产的挖掘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赵逵
2015年9月1日
今人已很难想象,盐对古代社会的重要性。
翻越西南大山考察时,我们曾惊奇地发现,在连绵群山的古村脉络中,竟然蕴藏着一系列如毛细血管般蔓延的古盐道——川盐古道。盐道上很多古稀老人都有不远千里到四川(包括重庆)背盐的经历,更令我们难以想象的是,如今垂手可得的盐,过去不仅维系着村民个体的生存状况,还支撑着整个中国的经济命脉。许多盐业古镇,曾经因盐而富甲一方,现今却因盐业枯竭而败落。而这种衰败,如时光的凝固剂,将盐道古镇过去的繁华以旧有形态保留下来。
追溯历史,不难发现,由于特殊的地质构造,在四川盆地东部曾经分布着大量天然盐泉,人类因见动物舔食盐水找到了盐泉,并创造了“不绩不经,服也;不稼不穑,食也。爰有歌舞之鸟,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爰有百兽,相群爰处,百谷所聚”(《山海经》)的远古辉煌。
盐的生产和贩运催生了与盐有关的城镇和道路。这些古道由盛产井盐的巴蜀地区出发,抵达湘、鄂、云、贵的诸多古镇村落,它们影响着巴蜀地区的政治格局,也串接着数千年的文化交流、经济血脉和民族风情。从产地到消费,古盐道好似一条生命线,融入并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它虽然没有茶叶的芬芳,没有丝绸的华丽,但其意义一点不亚于茶马古道和丝绸之路。只是由于近代海盐提炼技术的完备,海盐完全取代了井盐,四川的盐井才被废弃,古盐道也因隐藏深山、路途艰险而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当繁华遁入空门,盐味渐渐淡去,历史似乎也被尘封……
然而,川盐古道因其线路明晰、持续时间长、影响地域广,且具有多维度的商品、思想及文化的交流空间,作为拥有丰富线形文化内容的遗产,其意义不容低估。
如果说几千年来“川盐古道”是维持人类生存的补给线,那么古道上的聚落就是人类生存补给线上的驿站。“川盐古道”的恒古与持久,不仅对中国内陆各民族的生存发展起着重要作用,也给我们在研究不同地域之间民居演变、构筑方式、聚落成因、部落兴衰以及文化的相互作用与影响等问题,提供了一条明确而清晰的线索。
尘埃拂去,露出的不仅是晶莹透亮的盐,更是川盐所折射的神秘而宏大的中西部盐业史和建筑史。
我们研究团队,深入巴蜀大山,收集了大量一手资料,将成果集结成此书,以精美的图片,探索的文体,试图层层拂去弥散在古盐道上的历史尘埃,向读者展现那段盐业历史曾经而真实的辉煌。
赵逵编写的《历史尘埃下的川盐古道》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展现了川盐古道上的盐场、盐业会馆、传统民居,以及古道沿线上的古镇、村落。这些古镇村落及其盐业建筑的选址、分布和布局都极具特色,再加上以盐为线索的发展轨迹明确,为研究川盐古道沿线的形成与发展及古道上的民居演变、聚落成因等问题提供了一条清晰的线索。
川盐古道是一条贯穿整个中国腹地的千年古道,因盐而兴,成为推动经济、传播文化的重要载体,是连接不同地域、不同民族文化的纽带。《历史尘埃下的川盐古道》作者赵逵深入巴蜀大山,收集了大量一手资料,以精美的图片,探索的文体,试图层层拂去弥散在古盐道上的历史尘埃。书中近三百张珍贵的照片真实呈现了川盐古道上那些极具特色的古镇、村落,那些为过往盐商提供食宿的商铺、客店和驿站,以及盐井、盐神庙、盐业会馆等丰富的盐业遗存,向读者展现了那段盐业历史曾经而真实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