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北大
北大是各路知识分子鬼魂聚集的场所,我也是“智是”分子,被誉为北大未名湖的灵魂。在魔鬼的殿堂看到天使穿过,我决心报复这个肮脏丑恶的社会,报复无情虚伪的人类,用我的笔。可是,我是天生的弱者,没有那个能力报复社会和人类。
我是读书人,也是卖书人。读书的读,带言字旁,言为心声,读书需要有声,方能沁入心脾,化为心源。卖书的卖,不带言字旁,爱买不买,无须多言,方显书生意气,丈夫性情。可是,我做的正好相反:读书时敛声静气,默如处子;卖书时大声叫嚷,闹若商贩。是为不尊字道,自毁境界,枉称斯文,惶亏格调。读书宜顺情调志,心口成一;卖书戒曲意逢迎,羊头狗肉。思之惕惧,谨勉耑(端)行耳。
许多年前,在北大听课时,一位教授颐指气使地告诉我们:“北大中文系不培养作家!”他的意思是北大重视学术.着意培养学者,甚于培育创造性人才。作家是培养出来的吗?你们北大不培养,就没有作家啦?这显然低估了成为作家的内在质素。成为作家要有先天禀赋和特别质素,这不是学校教育能起到的作用。我在上北大旁听前就具备成为作家的条件,我在北大听课与否,都不能阻碍我成为作家的历史必然性。这就跟我在北大卖书,不一定非要感谢北大,这是自己的争取,并不是北大给我创造的机会。如果按照‘‘你在北大卖书就得感谢北大”强硬逻辑推演,那我在北京奋斗就得感谢北京,我在中国生活就得感谢中国,我在地球存在就得感谢地球,我在太阳系,我在银河系……我在宇宙……人是应该常怀感激涕零之心,那我感谢宇宙吧,宇宙包括北大了。
北大不生产作家,北大也没有几个像样的作家,北大作家屈指可数,那么,何不物以稀为贵,珍惜、保护像我这类的稀缺资源呢?北大之大,固然不靠作家说话,但多我一个有特鱼.的边缘作家也非坏事。我的理想是自由作家的生存方式,我的愿望是SM情奴的生活游戏。边缘性由此体现,北大对我的零容忍却不是因为我的边缘立场,另类实践。
当年,偶然的想法和机会,让我选择在北大贩卖理想,争取经济独立,北大并没有很宽容地接受,而是摆出各项制度规章,横加阻挠。父亲去说明我的自身情况和与北大的渊源(我是北大家属,有个在北大工作的姥爷,感谢我死去的姥爷),他们才勉强口头同意我在三角地卖书一年,没有任何书面凭证、法律批条。我这一千就是三年,北大负责的看我也没有惹是生非,也就默许了。其间虽然也有几次临时取缔的干预行为,但基本上没有激烈的摩擦与矛盾。三年后,三角地名存实亡,我被正式知会下岗,不得不另谋出路。那是2007年7月,我看到未名湖畔、博雅塔下,有成群结队的推着三轮大板车卖旅游纪念品的各路大军,还有卖食品和汽水的野战军,齐集一堂,浩浩荡荡。我想,他们这种纯商业模式都能在北大大行其事,我这种夹带着严重的理想主义色彩的“文化现象”至少应当有一席之地吧?我没有世故地多想,更没犹豫,立即报名“参军”,自成一体,冒着被非法化的危险,开始了我的崭新奋斗。于是体验了社会上各类不公平待遇,谙熟了燕园各种隐匿的潜规则,不是因为残疾弱势的保护伞,我几无奇迹存活的可能。饶是这般,我仍然没逃脱被警告、被打压、被侮辱、被驱赶的悲惨命运。我的书被多次强行没收,我本人被北大大大小小的各类角色驱逐、谩骂、威逼、恐吓,我还和协管队员、保安头头发生肢体对抗——他们极力抢书,我就得尽力保书,有时避免不了被拳打脚踢。当做人的尊严丧失殆尽,当文人的活路被民主正义地摧残,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你妈不同意吗?他要认真回答我的反驳,必须先回家代我问候他妈,这就达到了文明骂人的邪恶目的。作家被逼成流氓,文人也染上匪气,事实上由不得你不愿意。规则你能僭越,潜规则你必须像吃屎喝尿一样,生吞下去,并且吸收其腐烂的营养,变成下行于世的智慧。我的智慧在于,相信自己的最初选择,并且有足够的耐力和勇气坚持下来,抗争八年了,我没有看到胜利的曙光。
在湖边卖书的五年时间,发生挺多充满黑色幽默的事件。比如,卖纪念品的和制度执行者之间唇齿相依的关系,配合行动的默契,暗地里肮脏的交易,不幸都被我耳闻目睹,成为作家“耻于生活”的命题和根据。“你得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不争气,懂吗?”不懂就活该你倒霉了,这是燕园潜规的霸道逻辑之一。这是执法者和违规者猫捉老鼠的游戏,在执法车开来之前,对讲机里的暗号响起,大板车立即作鸟兽散,躲在咫尺所在的隐蔽处,敬等嚣张的执法车呼啸而过,狼烟四起,漫卷红旗和一路风尘,绕湖巡视仇敌。敌在,他们视而不见,只盯上不知游戏秘密的跛脚书生,惘然四顾,形销骨立,被一抓一个准,一逮一个着!我是执法者将功补过的非法典型,我是抗击暴力荼毒的英雄模范。我的故事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柄,我的传说成为大众闭目塞听的谈资。我就是黑色幽默本身,黑色和幽默原来是一路货色。P3-6
上天之所以让庄酷遭遇了这般的情景,必要成就他的伟大,这种伟大即使不来源于世功,也会来源于心灵。
——张易初
当我看到您用颤抖的双手为我写下成功等于自信的绝对值加上汗水的平方再加上根号失败时,我震撼了,我看到的是一位与生活奋斗的强者。
——曾婉婧
高雅处如阳春白雪,怪诞处如痴人说梦,清逸处如行云流水,沉蕴处如夜半钟声,俊美处如仕女秀士,平实处如粗布荆钗。
——程学勤
对于他来说,每一篇文章都是他生命中真实的升华和感动,有如生命本身一样不可割舍,这正是他所谓的“生命文学”。
——肖滨
当那些人的灵魂被铁笼子囚住,庄酷却从中挣脱了,这才是他创造的奇迹。他的心是自由的。苦难和文学,是上天给庄酷的两个礼物。他的坚韧,他的耐心,他对内心真实的维护,他对自由的爱,都使他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完整的人,比我们大多数人都要完整。正因为有这样了不起的人在承受苦难,人类的生命才显出尊严。我相信庄酷会成长为一个伟大的作家!他已找到自己的方式展示生命的姿态,虽然生活会让他承受更多的孤独与疼痛,但他奉献给世人的对生命的理解与体验,也会因此变得更为独特与珍贵。
——叶匡政
为了悲剧中的自由
廿一行
无法决定出生,逃避不了死亡,生老病死的路上,横亘层出不穷的障碍。我们皆是烦恼忧患的芸芸众生,只是遭遇障碍的时间及程度不尽相同罢了。
人生不过是在悲剧中寻觅意义或欢娱。求索意义,只为了梦得清醒;享受欢娱,又何妨醉得糊涂。追求清醒也好,难得糊涂也罢,都是沧桑人世间一种悲怆的磊落。
我于庄酷先生的文字中体味到的,正是这种磊落及悲怆。虽然他一出生就比平常人遭遇了更大的障碍,但是他却以非凡的勇气、超常的意志,在光明的召唤与黑暗的诱惑之间,执著地践行生命的自由。
人们总是向往光明,又被黑暗诱惑,在光明与黑暗之间辗转徘徊、沉沦迷茫。然而,过分地追求光明或迷恋黑暗都会让我们变得狭隘和偏执。因为真正的人性恰恰处在光明与黑暗的两极之间。
阅读庄酷先生的文章,你既会为他追求崇高善美、坚韧不拔的品质而动容,也将为他直面黑色欲望、率性洒脱的勇气而惊诧。正是在这种复杂和矛盾中,才凸显出一位尊重生命、热爱自由者真诚、完整、特立的灵魂。
海德格尔有一个著名的语汇叫作“被抛状态”。人仿佛被突如其来地抛入这个尘世,带着重重障碍强加于身的有限性,在终有一死的逼迫中谋划自己存在的可能性。我们生命的可能性,实在是一种悲剧中贫乏又宝贵的自由。
为了享受那份来之不易的自由,我们应该对这个世界一面保持精神游牧的距离,一面筑造诗意栖居的亲密。庄酷先生对我的精神游牧与诗意栖居说欢欣鼓舞地表示认同。恐怕这也是他愿意把我引为知己的原因吧。
在我们忧患实多的生命之途,前半生的烦恼主要来自生存焦虑和老之感伤,后半生的困扰更多源于病之苦痛与死亡恐惧。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生命旅程。然而有的人却刚一出生就不幸地陷入了巨大的病苦之中。
在别人的生命从春天走向冬天,从绿洲走向沙漠之时,他们的生命却从一开始就被抛人了无边的沙漠之中。他们必须像一只负重和忍耐能力极强的骆驼,勇敢地在沙漠中前行,寻找清泉、绿洲和希望。
我的朋友庄酷先生就是这样一只令人肃然起敬的“骆驼”。因为出生时难产导致的脑神经挫伤,他一生下来就缺乏协调肢体和语言的能力。但是他却以惊人的毅力考上大学,用颤抖的双手创作了数百万字,出了十几本书,并克服语言障碍在北大及清华独力售书超过40000册。
庄酷先生自救的同时也在助人。他不但靠自己挣钱在北京买了房子,九年时间还陆续投入21万善款资助孤残儿童、弱势族群及潦倒青年。其自强不息的经历被媒体专题报道,其顽强的生命力量和卓特的文学品格感动了无数读者,被誉为“未名湖的灵魂”、北大校园里的文化符号。
或早或晚地,人生总有片沙漠要独自走过。当我们这些终有一死的过客越来越深刻地经验到生命的悲剧性,我们是否能够像庄酷一样清醒地直面人生,醉心地拥抱生活?
设身处地地来换位思考,你恐怕就不敢对这样一位真正的强者侈谈同情和理解。面对庄酷先生,我们只有汗颜和由衷的敬佩。这位年过四十却初心不悔、执拗如少年的作家,值得人们去倾听、学习和爱戴。
人生苦短,愿这本书带给你力量和感动,带给你警醒和新生,带给你悲怆的磊落。
《借我悲怆的磊落》是从庄酷200万字作品中精选出的散文随笔集,分成四部分:“生命总有出路”“我的青春无悔”“把一切献给现在”和“站在理想生活的边缘”。全书共约28篇文章,展现了作者从残疾青年到自由作家的心灵之旅。这些作品语言凝练,自成风格,引人深思,耐人寻味,以其顽强的生命力量和卓特的文学品格感动了无数读者。
从庄酷200万字作品中精选出的散文随笔集。《借我悲怆的磊落》共约28篇文章,展现作者从残疾青年到自由作家的心灵之旅。这些作品语言凝练,自成风格,引人深思,耐人寻味,以其顽强的生命力量和卓特的文学品格感动了无数读者。北大戴锦华教授听过庄酷的经历后说:“你是我们北大的骄傲!”北大醉侠孔庆东称庄酷为“男性的张海迪”,并专门为本书题词:“坚强可以战胜地狱,但必须加上乐观,才能到达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