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才有选择的余地
你不努力，永远不会有人对你公平，只有你努力了，有了资源，有了话语权以后，你才可能为自己争取公平的机会。
——俞敏洪
收拾旧物时，我无意间翻出一张阿媛十年前寄给我的照片——十七岁的她穿着素色的裙子，在某个陌生城市的小角落里青涩地微笑着。
当年我为求学去了外地，而阿媛留在了老家读书。快放寒假时，我收到了她的来信，信封上显示的发信地址是河南。她刚入学没几天就辍学了，我疑惑不已，看过信之后才明白，原因是没钱交学费，只能被劝退。
以阿媛家里的条件，她不至于因交不起学费而辍学，我怕她伤心，所以在信中没敢多问。上中学时她曾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女孩儿，比任何人都渴望上大学，可我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突兀地离开课堂。
她在信中跟我说，到了河南她唯一的落脚点就是一个小饭馆，父亲只给她扔下五块钱，从那以后就再也没管过她。
当时的餐馆服务员月薪只有300元，那段日子她过得很艰辛。她才十七岁，以前在家里虽然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毕竟不用吃苦。曾经幸福的生活转眼间就成了过去式，取而代之的是每天洗不完的餐具，擦不完的桌子，扫不完的地，搬不完的蔬菜和粮油，还有老板不断的斥责，厨师与食客们的调笑和欺辱……
“前几天后厨有人请假了，人手不够用，他们便随手拽了我去帮忙，让我切菜。我刀功不好，大厨就开始辱骂我，声音简直要掀翻房顶，我又急又怕，结果把手给切了。根本没人过来关心我，我只好用系面粉袋的旧布条包扎了手指上的伤……”
看完这些话，内心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敲了一下，我似乎能看到她又急又怕的神情和鼻尖上滴落的汗珠。
“手指上生满了冻疮，因洗碗时沾了脏水发炎了，疼得钻心。宿舍里有人打呼噜，吵得人完全睡不着……”
一滴眼泪打湿了手里的信纸，我擦了擦眼睛，看着同学帮忙带回来的午餐却毫无食欲。
“今天好冷啊，我在餐馆后门外洗餐具，手冻得都没有知觉了。又来了例假，腰也好疼，一会儿蹲一会儿坐，不管换什么姿势都觉得难受。我想哭，可是哭给谁看？老板和大厨都凶得要命，手脚稍慢一点我就又要挨骂了……”
对于阿媛的遭遇，我心痛不已，信还没看完就已哭得喘不上气儿。
那天下午，我破天荒地没有认真听课，在课堂上给阿媛写回信。我知道，我们彼此间的牵挂和思念只能依靠这张信纸来传递，所以那封回信我写了很长很长，整整用了七页纸，字字心酸，句句是泪。
刚一放寒假，我就迫不及待地赶回了老家，出了车站就直奔阿媛家。
她的房间变成了杂货铺，我们曾在上面玩闹的小木床被搬走了，房间里横七竖八地塞满了杂物，满是灰尘。
“唉，我也是没办法，那妮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跟他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的。”阿媛的妈妈一边说，一边用剪刀裁剪着阿媛曾经穿过的衣服，打算全部剪成鞋样，用来给儿子做千层底布鞋。
她说儿子不爱穿买来的运动鞋，就喜欢她亲手做的布鞋。此事令她颇显得意。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为什么要吵架？”我满是不解地问。
“不让她上学呗。”她两手一扬，“嘶”的一声，瞬间把一条粉色裙子撕成两半，我顿时觉得回忆被刺了一个洞。那曾是阿媛最喜欢的裙子，她穿起来，像洋娃娃一样漂亮、可爱。
“一个女孩子家，反正养大了也是嫁到别家做媳妇儿，早晚不是要围着锅台转吗？上个中学能算数、认字就够用了。我儿子眼看就要上中学了，用钱的地方更多，早点让她出去打工挣钱是正经事。就为了这，她天天跟我们吵，闹得全家不得安生，差点气死她爸。”
看着阿媛的衣服，被她撕成一条一绺的，我心里愤恨至极。终究是有心无力，我没能为她打抱不平。
那个女人放下手里的活，下厨去做了凉粉——阿媛最喜欢的小吃。她极力挽留我吃饭，就是为了让我多劝劝阿媛，别再和家里置气。我没答应，从阿媛家出来，我看到了门外的桑树，想起小时候的我们，常常爬到树上吃桑葚，一个个都弄成小花脸，然后互相指着对方，笑作一团。那些日子，永远都回不去了。
开学后我给阿媛写了几封信，很久才收到回信。她在信里说因为每天很晚才下班，实在太忙太累，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了。
“春节时我把平时省下的钱都寄回家了，爸妈挺高兴，所以让家在河南的姑姑过来看了我。我真的好想家，也好渴望亲情，可是我爸不让我回家，因为春节期间客人多，人手少，上班有加班费。我差点累死过去，根本没有空闲和力气给你写信了。”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她，因为心疼她，因为愤恨那个不心疼她的父亲。
过了一个多月，阿媛来信说：“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他们太欺负人。想辞职，彻底离开这里，可老板故意刁难，扣押我本月工资。此时我只想回家。我爸坚决不同意，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他女儿，回到家他们总不会把我赶出去吧。你今年暑假回来就能见着我了，开心吧！”我看到信纸上满是泪痕。
开心，我真开心，开心得涕泪齐下。 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乐观，她再次来信，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在信中说，这次真的回家了，可又被父母赶回了河南。父母不允许她在家里吃闲饭，也不允许她在老家打工，因为老家的薪资太低，挣不到钱。她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全部留在了家里，回去时只带了路费。
原先的餐馆回不去了，后来去了一家超市做烟酒柜台的售货员，超市不提供宿舍，她租了一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的房间。不过这次上班的地方离姑姑家比较近，虽然与她感情一般，可毕竟是血缘之亲，总比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好。
“我不想一直这样，总不能一辈子都混日子吧，我打算自学英语和会计。”
我抱着信一边笑一边流眼泪。以前在学校，全年级第一永远都是阿媛。只要她肯做，就一定会成功。
从那以后，我很久都没收到她的信，给她寄过几封信，也都石沉大海了。
一年后，我收到了她从北京寄来的信：“之前在河南的时候我打算自学，可被我姑姑骂得好惨。她怨我把做兼职的时间拿来学习，怨我花钱买书，不往家里寄钱。被她几番阻挠之后，我突然明白，一定要逃离他们的阴影，才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身后没有任何依靠的我必须得为自己打算。后来，我一个人来了北京，我相信一定会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从那以后，我们往返的信件越来越少，每封信相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阿媛很忙，她几乎每天都通宵学习，白天又要上班工作。那期间，阿媛考取了会计证，进了一家公司做财务，收入渐渐地开始好了起来。
又过了几年，阿媛告诉我，她在学习装修设计，所以她更忙了。白天跑客户，量户型；晚上通宵做设计，画图纸。
她几次都累到病倒，身边却连陪她上医院的人都没有。我心疼她，叫她不要接那么多单。她说：“介绍生意的都是愿意帮我的朋友，看中的就是我的勤谨和负责，我不努力，下次再有单子，人家还会给我吗？”
那年回家，我又遇见了阿媛的妈妈，她带着很粗的金链子，向人们炫耀，说有个会挣钱的女儿，比什么都好。
我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她。
前不久，我在朋友圈里看到阿媛发的照片，上面是她刚刚创办起来的公司。她说创业初期虽然艰苦，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些年的拼搏，终究没有白费。
我翻出她最近发的一张自拍照——她化的妆很精致，穿着也很讲究。拿十年前的照片放在旁边比较，现在的她依旧美丽，只是当年的青涩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令人赏心悦目的自信与优雅。 十年的成长，十年的艰辛磨难，让她成了更好的自己。为自己而活，为信仰不懈，为一切美好的生活付出最大的努力。每个人都会有生活的局限，真正的强者并非没有眼泪，而是含着眼泪依然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
你坐拥一切，而有些人还要拼了命地努力，才能换来和你同等水平的生活。你没有理由不去努力，没有理由再对生活挑三拣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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