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对自己有所隐藏,在我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而决定去把我那时在极大的匆忙中带着极大的骚动获得的那份潦草抄本准确地誊清一份出来时,我几乎控制不了在这样一个瞬间里袭向我的恐惧。现在这处境出现在我面前,就像那时一样地使我惶惶不安并且感受到一种责备。那天,不同于往常,他没有关上自己的文书写字柜,它的整个内容就这样可由我支配了;但是,即使我通过提醒自己说我不曾打开任何抽屉来粉饰自己的行为,那也是没有用的。一个抽屉是被拉开了的。在之中有着一大堆散页,而在这些散页之上有着一本大四开本的书,装订得很精巧。朝上的一面有着一幅白纸上的插画,上面有他自己写的持续的评注第四号。也许我可以让自己去以为,假如这书的正面不是向上、假如这引人注目的标题不曾引诱我,那么我就不会陷进这诱惑,或者我还是会对诱惑做出抵抗,然而,这种努力只会是徒劳。这标题本身是奇怪的,然而,就其本身而言,还不如说是因其所处环境而让人觉得奇怪。通过对这些散页的匆匆浏览,我感受到,这些文本包含有对各种爱欲处境的诸多解读、对某个关系的一些个视角,以及一些非常奇特的信稿——这种奇特是我后来在它们的艺术上完美的、精明算计出的漫不经心中认识到的。现在,在我看穿了这个堕落的人的阴险内心之后回想那个处境的时候、在我带着我那“朝一切狡猾睁大着的”眼睛走向那抽屉的时候,我所获得的印象就像是一个警察进入造假者的房间、翻动他的物品、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一大堆散页纸张、尝试手稿时所获得的印象;在一页上是一个小小的树叶装饰图案、另一页上是一个署名花押字样、第三页上是一行反写的文字。这很轻易地向他显示出,他正在随着正确的踪迹侦查,对此的喜悦混杂着某种对于这种专研、这种不容忽视的勤奋的钦佩。无疑,我的情形会稍有不同,因为我不怎么习惯于侦探各种犯罪事件并且没有得到一枚警标的武装。我会觉得真相的双重分量:我是走在非法的路径上。在一般的情况下,我总是缺乏言辞,而在那时,我思想上的匮乏不亚于言语上的匮乏。一个印象深深映人人的脑海,直到反思重新挣脱出来并且在自己的运动中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迅速去说服和取悦那不认识的陌生者。反思越是得到发展,它就越是迅速地知道去振作自己,它就像为外国旅行者签护照的公务员,如此地习惯于去看各种神话般的人物形象以至于不再轻易地去为什么东西而惊诧。然而现在,尽管我的反思无疑是高度地得到了发展,在最初的一刻我还是大吃一惊;我很清楚地记得;我变得苍白,我几乎摔倒,为此我多么恐惧。想象一下;如果他到了家、发现我手抓着抽屉眩晕在文书写字柜前,——负疚的良心却能够使生活变得有趣。
书的名字就其本身并不让我惊奇;我想那是一个摘录的集子,这在我看来完全很自然,因为我知道,他总是热情盎然地拥抱他的各种研究。然而在这集子之中还有着别的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它不多不少只能是一部日记,非常精心地写下的日记;正如根据我从前对他的所知我并不觉得他的生命非常需要一种评注,根据我现在所得的认识我并不否定,这标题的选择既有品味又有理智,对于他自己和对于处境有着真正审美和客观上的把握。这一标题与整体内容有着完全的和谐。他的生活曾是一种对于去实现“诗意地生活着”这一任务的尝试。他有一只敏锐地得到了发展的器官,要去在生活中找出“那令人感兴趣的”,他知道怎样去找到它并且在找到它之后不断半诗意地再生产那被体验了的东西。因此,他的日记不带有真实记述的准确性、也不是简单的叙述,不是陈述式、而是虚拟式。尽管那被体验了的东西自然是在它被体验了之后才被记下的,有时甚至也许是在很久以后,但它却常常被以这样一种方式展现,仿佛它就发生在此刻的同一瞬间,那么戏剧性地生动,乃至这一切有时就好像是发生在一个人的眼前。现在我们看,他极不可能因为对这日记有着任何别的意图而写这日记;很明显,在最严格的意义上这日记对他只有个人意义;不管是从其整体还是从其单个细节来看,都不允许这样的一种假设:“我面前有一部诗歌著作,它也许甚至已经被人决定了要去付印。”确实,他就其个人而言无需因为出版它而害怕什么;因为大多数姓名是如此古怪,以至于它们绝不可能不是杜撰的;我只曾有一点怀疑,这些人物们的名想来是真实的,这样他自己就总是能够去确定地认出真实人物,而任何一个不相关的人都会被人物们的姓误导。至少我所认识的那个女孩——也就是这日记的首要兴趣所在——考尔德丽娅的情形是如此,她名叫考尔德丽娅,非常确实,是真的,但是她却不姓瓦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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