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大嘴吃四方
军营里大嘴最多的地方当属新兵连。新兵连五湖四海,初来乍到。彼此还没有来得及熟悉,就已经开始关注谁更大嘴。
新兵连日程过半,饭堂门口,新兵营长转过身发现了文弱的我。“新兵连都快结束了,你这新兵还豆芽菜呢!”随即问我一句,“今天早上吃了几个馒头?”“报告首长,五个!”我略带羞涩地回答,羞涩中不免还有一点骄傲,因为刚来的时候,我吃两个馒头已经是撑得不行了!
“才五个!”营长显然很不满意,随即拉过我的一个战友。
“王六斤!”
“到。”
“今天吃了几个馒头?”
“十个!”
营长回头看看我,说:“能吃才能干,新兵连结束的时候吃不到七八个馒头,我不批你下连队。”
从此,王六斤又有了一个新绰号:王十二。要知道军营的馒头可是被称为大馍的,没有几斤的饭量是装不下十个大馒头的。就这样,这小子还要在作训服兜里塞上两个备用。不到中午,这小子准饿。训练间隙,每每我们笑他吃凉馒头的时候,他都会傻傻地说自己是饿死鬼托生的,饿了受不了。不过,那小子训练也真是发疯,大冬天的零下十几、二十摄氏度,哪一天从训练场回来他身上的棉衣都会冒出蒸气。他的口头禅是他爹说的那句“力气是奴才,死了再来”。后来,他成了我们的训练标兵——大嘴不是白来的。
新兵连结束,三个大个子被分配到警通连。他们的任务除了站岗警戒,剩下的时间就是擒拿格斗、摸爬滚打——军营的大门托付在警卫手上,没有真功夫是说不过去的。
为了欢迎新大个子们的到来,警通连食堂在周末包包子以示犒劳。想着平时全连有一个半笼屉的包子就能吃饱,炊事班班长又打出了外加一笼屉的余量。没承想,三个新来的大个子独当一面,一笼屉的包子没够,还吃光了通信站、卫生队女兵的余粮。此次吃包子的直接后果就是警通连在以后的一年里没敢再包包子。炊事班班长撂下话:“拳怕少壮,棍怕老狼,半大小子能吃}白炊事班班长。”要知道那笼屉可是一米多的直径啊。
20世纪90年代,南京的一饺子馆,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们正围着餐桌,碗里通常都是二两或者三两水饺,外加半碗汤一撮香菜,口味重的另添几滴老醋,极致的南方吃法。配上淅沥的小雨、初亮的路灯,江南的黄昏宁静而又悠远。突然半空中一声炸雷:“老板,来一斤半水饺,外加一份拍黄瓜。”宁静一下子被打破,人们齐刷刷地看向新饭客。新饭客旁若无人般坐下,等水饺端上后甩开腮帮子,一阵风卷残云,吃完75个水饺,掏钱、付账、抹嘴,拍屁股走人。只留下看客们愣愣地发呆,都来不及咂嘴摇头。此君是我的军校同学,身高刚刚够上军人的标准,只有162厘米。小个子出身名门,上军校前他所在部队前身是响当当的红军铁军,那里面出来的蚂蚁都是钢筋铁骨、铮铮硬汉。每次演习,晕车的我都被小个子照顾,不是替我背背包就是替我扛枪,多年后想起来依然让我这个高他一头的人汗颜不已。
第二次上军校进修,我和女兵第一次同班,相识也是在饭堂。齐耳短发的女生吃饭甚是婉约,饭勺堪比婴儿汤匙,不锈钢的饭碗小巧玲珑。我不由得感慨:女兵哪是吃饭,简直就是喂鸟啊。
感慨的话音还没有落地,真相便将俺打得遍体鳞伤——周末同班聚餐,那个齐耳短发的女同学一人独造六斤小龙虾,还是已经去过头的!看着一盆的虾壳,我战战兢兢地问一句:“姐们儿,你不是吃得挺少的嘛!咋发飙到如此不堪?”女同学翻起美丽的桃花眼:“废话,第一顿饭做做样子给你看看得了,长此以往还不把我饿死啊!我是女兵,不是女秀才。”女兵真的很厉害,在后来的运动会上,3000米越野、女子800米无人能出其右,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转业多年后,我变得越来越不像军人,唯有吃饭依然狼吞虎咽。每每因此被人笑话,我都会想起当年年近五旬的队列教官的话:“当兵的大嘴不可怕,可怕的是训练场上走出来一群绵羊;当兵的大嘴也不丢人,丢人的是战场上打败仗。我们军人能走能扛,靠的不就是咱们军人有力量,敢担当!”
想起我那些当过兵的兄弟,我坚信:他们的肩膀就算不够厚重,依然能挑起千斤重担;他们的身板就算不够高大,依然可以托起百姓头上那片天空——因为他们是大嘴吃四方。
P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