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骚编著的《脸孔》其实主要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从杨骚数十年的文学创作中选出若干散文和文艺随笔，按发表的时间顺序编排；第二部分从杨骚与白薇的书信集《昨夜》中选出杨骚部分，即他写给白薇的信，同样按时间顺序编排，没有删减。所有的文字均按原作品所书写，不作任何改动，除个别文字的笔误或明显原发表时排版错误加以正外。

《脸孔》是“民国美文典藏文库”系列丛书之一部。书中收录了杨骚不同时期的散文作品，包括《十日糊记》《关于文艺创作不振的感想》《谢谢小瘪三》《脸孔》《略谈作家的敏感性》《感情的泛滥》等。作品记录了作者对生活、人生的经历和思考，带领读者重温了民国大家在爱情、教育、生活琐事上思考感悟，体会了一个时代神韵与文学之美。

序言

十日糊记

嘴

革命文学与裨将(给所谓朱彦者)

狂吠与批评

关于文艺创作不振的感想

谢谢小瘪三

跑狗场

做人与做文章

马桶失踪了以后

寄莫非兄漫谈意志及其他

啤酒颂

我们的唁词

脸孔

续脸孔

切身的哀感

我与文学

略谈作家的敏感性

批评家的手

普式庚给我们的教训

从公式主义说到影评

“批评家”的眼屎

“惜字纸”两篇

从诗的特殊性谈起

感情的泛滥

题材写作及其他

《去罢，春的感伤》附志

漫谈文艺批评

文学的国防动员

关于剧作法的问答

略谈诗歌音韵与大众化问题

纪念高尔基

历史的呼声

看了两个特辑以后

反对口号标语的诗

脚踏现实的大地

节录二月九日的日记

展开全面抗战

今年我们纪念“九一八”大可吐气扬眉

莫忘记国庆中的国难

鲁迅·斗争

发动文艺界的游击战

诗营随笔

作家前线访问团日记三则

关于文艺批评落后的二三见解

加紧团结，反对分裂

民主运动在祖国

三民主义、“绝对”及其他

以纸弹配合子弹

在战地的双十节

散谈诗

也算自我检讨

散谈民主

第三势力

需要积极的清道夫

鲁迅谈落水狗

回顾

欢送回国青年学生

带毛炒鸡

给白薇的信

附录l：《昨夜》序诗

附录2：《昨夜》序

附录3：记杨骚

嘴

“那个男子利己得紧。你看他的鼻子，看他的嘴，看他的脸部的一切线，都是向内勾的呀。他勾入不勾出，不要上他的当呀！”

这样的对她一个嘴。

“那个男子不行。第一，身体太瘦弱得不像样了。并且既然和他有过去的那么一段悲哀的历史，记忆的毒针要不断地在你幸福的皮肤下注射罢。还是不要和他亲近的好。”

这样的对她二一个嘴。

“独身无论是不行的，但你和那个男子做一起我不能赞成。那个男子很凶、危险哟！你看他那个何时都要吃人似的突起的喉头。”

对她的三一个嘴。

“那个男子很阴刻，不诚实。你为什么不和我的朋友交游，反要和他亲近呢？”

对她的四一个嘴。

“那个男子！那个男子是个卑屈的虚无主义者！是个不健全的劣种，无能的懦夫！”

五一个嘴。

“那个男子……”

又一个嘴。

“那个男子……”

又一个嘴。

这些嘴的所有者，未尝和那个男子说过一言半语的话，看只是看过一两回罢，大都。想来他们都是些相士。

非电话的受话器，她不曾照这些嘴的发音一样不差地承受了，而发生效力罢。但人多少是耳朵的动物呀，这些嘴对于她非是多少的补，便多少是毒。

但她未尝对谁解剖过自己的心理状态，也未尝做过留给后世的自叙传，对于那个男子的她的情怀如何变化，怎样的爱憎现在，什么人晓得呢？在她的眼睛里，那个男子不过也只是一个和别人一样地也想，也动，也吃饭也做梦的，很容易就要死去的平凡人罢了。爱的确是爱着的。为什么爱这么一个庸人？这是爱永远不可解的一个谜！满足么？满足，这只是对于梦想家或白痴才可能而会说的语言，她晓得。

一部分人是怀着不满的苦痛忍过一生的，另一部分人是没有怀抱不满的苦痛的能力，而早为所破灭的，两方一样地是悲剧。她现在就只是争斗着，受难着而爱；除此以外，她所爱的那个男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这问题，是不会引起她多大的兴味的。反是关于那些有心或无意的嘴，她倒觉得有趣。她想下去——

第一个嘴的保有者，是一位很聪明的，而有美人的风评的女子，她的表妹。

几年前她在外国留学的时候，有个青年很热烈地恋爱着她，她也喜欢接受；但后来青年不晓得因如何变了心，和另一位大家的小姐完起婚来，然而又因什么而破裂，终于弄得意志消沉，精神萎靡，生着满头烦恼的长发回国去了。她不待说是很伤心的，几回劝那青年振作起来，几回只得到失望。在这时候第一个嘴她的表妹常常晚间和她抱做一起睡，常要陪她流几点泪。但一到白天，她便常常要看到第一个嘴，对她作不可思议的微笑，冷冷刺人人骨的微笑，好像在那里嘲弄一切的事物。

有一回她问：

“你在心笑什么？你的微笑好迫人的呢！”

是在郊外的公园中散步的。异国的情调把她们包围着，低垂的花枝要压人儿的丰颊似的，在那里和微风密谋。第一个嘴，在樱花和脸皮吻着的时候，现出从没有过使人心开的笑的虚线来，但只一瞬间，说：

“为什么你要这样，这样何时都在心战栗似的？没有什么意思的呢。我只在心开这样的樱花，这样春醉。不是什么都融化在这暖温温天地的怀抱里？什么都是这样的快乐，这样的如人意。姐姐，万事都照自己考虑的一般展开在自己的面前的哟！”

由是，不可思议的泪滴一点，流下第一个嘴的边缘上来。

不久，第一个嘴便聪明地吟唱着外国女大毕业生的凯旋歌，回到祖国来，聪明地在讲台上对那些刚在破瓜期的，危险而可爱的女子们开讲妇女革命了，这革命的高音，从许多的杂志刊物传达到还在国外吃苦的她的耳朵里：

“打倒男阀！拥护女权！……取消爱的不平等！与爱的欺骗者、变心者、蹂躏者的男阀对垒起来！……”

第一个嘴喊出来的这些音响，弥漫了祖国的全土，使在海外不如意的她欢喜极了。她一面啜着清水煮豆腐汤，一面滴着快慰的眼泪，在替第一个嘴祝福，终于准备着行装，回国来参加这个热烈的革命运动了。

回国来的她，满腹的热肠冷却在一条长可睡人的软绵绵的沙发上面了。她看见第一个嘴在那个沙发上和从前对她变了心的青年在陶醉长接吻。耳中嗡地一鸣，还听见第一个嘴流出娇滴滴的诗声：

“君之唇兮我之心，

君之心兮我之坟……”

青年牛一样地喘着气，说：

“地狱中的火哟，永劫地燃烧！

我现在咬到了人间的胸口……”

由是，第一个嘴不能声响了，倒在沙发上仰向天花板咿唔着……

唇子很甜的罢！她昂着头向外转，气冲冲地奔向群众如沟水浊流的街上去。

“黄包车！”

三把车子争着风飞来，六只眼睛和三只手在空中示威作势。

她跳上了车。  “走！”

一只有轮的动物在沟水浊流中特别滚得快奔下去了。

向后她从第一个嘴里听不到什么消息了，直到从何处滚来了那个男子，求着她的爱，诚心地，她才再听见“……不要上他的当哟！”这些，同时又看到一个冷嘲的笑容。P21-23

序言

杨西北

编好这部杨骚散文随笔选，放下了一桩心事。有些感想，写下。

这是新时期以来出版的杨骚散文第一个选本，之前出版社曾出过他的几本旧作，如诗剧《记忆之都》、书信集《昨夜》，还有几种综合的选集，而学界多关注是他的诗歌创作，因此，这本散文选本的出版可能有另外一些意义。

本书其实主要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从杨骚数十年的文学创作中选出若干散文和文艺随笔，按发表的时间顺序编排；第二部分从杨骚与白薇的书信集《昨夜》中选出杨骚部分，即他写给白薇的信，同样按时间顺序编排，没有删减。所有的文字均按原作品所书写，不作任何改动，除个别文字的笔误或明显原发表时排版错误加以正外。

杨骚的文学写作始于上世纪二十年代日本留学期间，文学活动则从二十年代中期到四十年代初，主要在大陆的上海、福州、重庆及抗战前线，之后到了海外，在新加坡和印尼编过刊物和报纸，撰写了大量文章，特别是办报那几年，至今尚有部分作品没能找到，成为此次编选的遗憾，只能有待日后有机会寻补。

编者作为杨骚后人，数十年穷尽努力搜集他的作品和史迹。就散文作品而言，发现竟是他和白薇的书信影响似乎更大。《昨夜》初版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半世纪以后曾列为中国现代小品经典丛书之一重版．一方面印证了人性和情感是文学的永恒主题，同时也揭示出文学创作某些规律性的东西，你在最松弛的状态下、也不准备发表的文字书写，可能恰恰具有文学价值，因为它表达了人最本真的内心，文学不就是人学吗？谓之“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柳就具有最本色的窈窕。

编者1983年初夏在北京和平里公寓区白薇的寓所同她有过几次交谈。有一次被她留下吃了便餐。这几次见面和交谈，都留下难忘的记忆。后来写过一文在广州《随笔》杂志发表，题目叫《寻白薇》。为了让读者能够多了解一些杨骚写给白薇信的背景，本书选了《昨夜》出版时白薇写的序诗和杨骚写的序。

杨骚是福建漳州人氏，1900年1月出生在漳州南市，1957年1月病逝于广州，生前曾任广州作家协会副主席、广东省作家协会常务理事，是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员，中国诗歌会发起人之一，一生出版的著译有二十二种。

感谢中国文史出版社和责任编辑的选题企划及辛勤劳动，使此书得以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