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方编著的《六角街灯》介绍:“……哈尔滨,就是一个产生奇迹的地方……也许,再过一些岁月,这城,这街,这江畔的六角街灯,还有这里的人们,不论他们是什么肤色,来自哪里,有怎样的遭遇,包括你和我,你我的情和爱,都会凝结成一段故事,一段传说,甚至一段神话,由这温暖人心的六角街灯,向滚滚涛涛的江水,向未来一切懂得爱,珍惜爱的人们,娓娓不绝地讲述……”
我听着,倾心地谛听着。
眼泪再次涔涔而下,但我舍不得从木木的胸前,抽出自己的手,去擦拭眼泪。
也许,此时此刻,此天此地,能依偎在爱人怀里,任凭泪水涔涔,正是一种无法多得的最高幸福……
慢度吧,夏夜!
慢度吧,这六角街灯下的夏夜!
慢度吧,哈尔滨松花江畔的夏夜!
慢度吧,请慢度吧一一
再给我们,留下多一点,哪怕只多一点点,这珍贵的爱情时光吧……
李文方编著的《六角街灯》是一部描写自十九世纪末叶至二十一世纪初年,百余年间哈尔滨俄罗斯人生活的史诗性作品。十九世纪末叶,随着中东铁路的建设,哈尔滨作为一座国际大都市崛起于东北亚的心脏地带。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俄国爆发国内战争,哥萨克士兵谢苗退居哈尔滨。他解救了正处于饥饿濒死困境中的俄罗斯贵族之女薇拉,与之结为夫妇,在哈尔滨菅草岭开办牧场,饲养奶牛。他(她)们作为第一代哈尔滨饿侨,开创了哈尔滨乳业的先河。二人生活虽贫苦,但自由豪爽、优雅高贵的气质不改,为保存俄罗斯国宝受尽艰辛。六十年代初,二人再次漂泊,远赴澳大利亚,不幸感染登革出血热,双双身亡。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期,谢苗薇拉之女柳嘉,作为出生在哈尔滨的第二代俄侨,嫁给一位中国工程师。她尽一切努力,主动融入中华文明,但因不堪身心重负过早辞世。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后期,柳嘉之子混血青年秦厚木,爱上来华援建重大工程的苏联专家之女卡秋霞。二人热烈真挚的爱情,成为第三代哈尔滨俄罗斯人步入新时代的象征。但因苏中关系交恶,二人只能生离死别,备守天涯。
二十一世纪初年,卡秋霞来哈尔滨寻找当年的恋人,虽然无果而终,但她对哈尔滨这座承载了三代俄侨悲欢苦乐和自己青春梦想的城市,仍充满热爱与眷恋之情。
“现时,人们总爱把一些大的建筑作为城市的地标,比如说到中国哈尔滨,就经常提起松花江铁桥啊,索菲亚教堂啊,秋林公司大楼啊,等等,等等……”
卡季娜·科富尼科娃的汉语不甚流畅,有时还夹杂些俄语,但对于我这自幼听惯哈尔滨街头俄语而且与她熟识多年的老朋友来说,是可以毫不费力地领会她话中的意味儿的。此刻,她浅浅地呷着咖啡,半似与我交谈,半似自言自语地说着。
“可真正留在人们心灵深处的,却往往并不是这些庞大而又繁复的建筑,相反,一些平时很少被人提到,却几乎随时都在你身边的小小景物,倒会像历史的烙铁一样,在你的心底留下深深的印记。可叹的是,这些带着无数人梦影和慨叹的景物,比那些大的建筑消失得更快、更彻底……不过,这次来哈尔滨,给我意外惊喜的是,有一种使我几十年梦魂萦绕的街头小景,竞幸存至今……”
“哦,这倒有意思,它到底是什么呢?”我盲然四顾,一切都很熟悉,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看那儿……”卡季娜·科富尼科娃把目光投向窗外,窗外就是游人如织的松花江江畔公园。
我也放眼窗外——浩淼江水,参天古柳,石砌阶梯,这一切的确是几十年过来没什么改变的,但它们真的会让人梦魂萦绕吗?其实,我知道卡季娜想说的并不是这些,想听到的,也不是这些。但是,在说到一段对双方都嫌沉重的话题前,人们不总是会有意无意地顾左右而言他么?
大概看出我的不解与惶惑,卡季娜·科富尼科娃放下手中的小小咖啡杯,将胳膊抬起,用手指向江边栏杆处。
“喏,看到了吗?那个稳固的石头底座,绿色的铸铁立柱,上大下小的六棱玻璃风雨罩,最令人难忘的,还有那酷似亚历山德拉皇后王冠的顶盖……”
“你说的是那些江畔护栏上的六角街灯吗?”
“当然。假如很多很多年以后,有人对孩子们讲,从前有个国家叫作苏联,他们可能一脸茫然,不知所言。可是,如果有人指着这六角街灯对孩子们说,有好多来自异国他乡的人曾在这灯下流连忘返。他们会有同感的,因为这街灯实在太美了。不论世间发生多少不可预测的变迁,它的美,连同它所见证的爱,永不改变……”
这是新世纪初年一次“哈洽会”期间的意外相逢。
因为是跨世纪的首届国际商贸盛会,按照中国人的习俗,操办得特别隆重。报名参会的外商也特别多。翻译接待人手不够,不但把我的学生全数搬过来,连我这年近花甲的老教授也不得不出山相助。其实,我这个人是学工科教焊接的,对商贸可谓一窍不通,甚至在心底里有点厌恶,为此对“哈洽会”之类的事儿,一直是避之惟恐不及的。不过这次躲也躲不开,因为我能讲俄语,也通英语,市政府找到校方,指名要我,说会上有大型焊接工程项目,非我不可。可到会数日,并没有什么客商找我,多数来人都被花花绿绿的中国轻纺服装,还有五颜六色的中国美酒食品所吸引。我开始后悔,不该听信那些官员的话,他们惯于把事情夸大,有的没的全搅到一块儿,故意叫人摸不着头脑,以便汇报时可以随意拔高。可是,把我拴在这儿,不是白白耽误时间么,家里还有课题急等突破呢。
“周教授,有人找你。”
我的一个来当志愿者的女学生,领着一位俄罗斯妇女来到我面前。
“她来自俄罗斯,说要找一位焊接专家,我想应该是你。”
“哦,您好!”我用俄语打招呼,并站了起来。
“您好——”对方用汉语回复我。
“这是我们有名的焊接专家,你们聊吧。我要回到接待岗位去。”
“谢谢你,好姑娘!”客人很热情,对着转身离开的女学生摆手示意。
我注意到,客人摆手的方式,不是目前流行的表示“拜拜”那种胸前摇动手掌的小动作,而是抬起胳膊,把手举过头顶,使劲地摇晃了好几次。这种告别方式似乎叫我想起了什么,可一时又说不清。
“坐下谈吧。请问,我能帮到您什么?”
客人听到问话,立即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一件小事。”
“请说吧。也许我能尽上力。”P1-3
这套有关俄罗斯侨民在哈尔滨的文学丛书,是中国第一套专门描写外侨在华生活的系列文学作品,如此重要的盛事,邀我当文学顾问,无论是学识或资历都觉难当此任。但,哈尔滨是我的家乡,青年时代我与哈尔滨的俄侨有诸多来往,多年来我又从事中俄文化交流与友好工作,不便推辞,只好勉为其难。
我生在哈尔滨,长在哈尔滨,学在哈尔滨,哈尔滨与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饱尝过敌伪统治时期的痛苦,同时也经历了苏联红军解放哈尔滨时的雀跃,在哈尔滨这座国际化的城市里,受到特殊文化的熏陶。
新中国成立初期,我离开哈尔滨。可是,哈尔滨的乡亲,哈尔滨的市容,哈尔滨的绿荫,哈尔滨的白雪,哈尔滨的钟声,松花江的涛声,以及多种民族语言的声响,一直回荡在我的心海里。
我在不同时期几次返回哈尔滨,看到她迅速地发展,也见到有些标志性的建筑被毁掉或拆除。我的故居——木板小平房——早已荡然无存,在原处修起高楼;我的母校校址已经变成旅馆。当然,哈尔滨还保留了一些旧的遗址,如横跨松花江的大桥,江北的太阳岛,连接三个区的霁虹桥,道外区的老式阁楼,南岗区的博物馆,道里区的繁华街道和中央大街及石铺的马路。可惜我没有见到一位老同学。
我当年就读的是个外国学校——基督教青年会中学,同学中除了少数中国人外,都是异民族的子弟,多数是俄罗斯孩子,还有犹太人、波罗的海人等。他们出生在哈尔滨,在哈尔滨长大,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外国民族外迁时,俄罗斯青年很少有人回到父母之邦,而更多的人选择了浪迹天涯。我们学校通用的语言是俄语,生活在他们中间,使我对俄罗斯人的历史过去,对他们的风俗习惯、人生经历多少有些感性认识。
一九四五年夏天,哈尔滨光复后,我开始在哈尔滨市中苏友好协会从事翻译和研究俄苏文学工作,最终这一行成了我的职业。也许正因为这个,我和这套丛书有了今天的缘分。
我看到,丛书作者都是在哈尔滨长大的人,他们作品中的人物几乎都有混血儿。混血儿在欧洲并不奇怪,父母肤色相似,眼窝深陷,高鼻梁、蓝眼睛、或深色或淡色头发。而在哈尔滨则大不相同,因为他们是欧亚血液相交的结晶,都别具特色,长相不一般,自幼通晓两种语言,他们的感情表现也有所不同。混血的儿女形成了混血的文化,从这套丛书中也可以见到一斑。小说的书名有的虽然带有俄罗斯地点的名字如“西伯利亚”“贝加尔湖”等,但作品写的都没有离开哈尔滨,都没有离开中俄两个民族。这些作品内容最早的涉及哈尔滨开埠初期,俄日两股势力争夺哈尔滨,一直写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人建成崭新的繁华城市。在这百年当中既有初建的艰辛,社会制度的嬗变,也有中俄(中苏)两国之间的矛盾……作品均以一些特殊事件为主线,从不同角度写出哈尔滨曲曲折折的发展。比如,有的作品讲述的是一九一八年出生在哈尔滨的一位俄裔青年,经历了俄国内战,最后辗转到了赤塔,已经奄奄一息。他再也没能回到故乡哈尔滨。哈尔滨成了他遥远的思念和乡愁。有的作品描写二十世纪初俄国动乱,大批俄罗斯人沿中东铁路逃到中国哈尔滨,与哈尔滨各阶层人士结成生死情谊,中国义士甚至冒着生命危险,赶赴俄国援救受难俄国友人逃回哈尔滨。有的作品讲述的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哈尔滨俄侨文化界人士的一些零星故事,描绘了当时的大学教授,中东铁路职员,流浪诗人,哈尔滨交响乐团钢琴师等等。这些被战争裹挟卷入动荡生活的人,在严酷的战争环境下,体会到哈尔滨对他们的友善接纳和包容。有的作品内容写的是现代,以新中国建设初期一位苏联援华专家的女儿与一位在哈尔滨长大的混血儿男青年,由通信相识、相爱而发展到决定结婚。最后中苏关系交恶,导致这对青年男女不幸的结局。作品以第三代在哈俄罗斯人及同龄中国青年的视角,回叙了整个二十世纪哈尔滨俄罗斯人的生活史,具有史诗般的感人力量。有的作品以中俄青年知识分子的爱情故事为线索,揭示了严酷的政治风云对人性的考验。有的作者本人就是中俄混血儿。他以自身童年的亲身经历,以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以及五六十年代的哈尔滨历史为背景,塑造了身边的一些平凡人物的形象,再现了俄罗斯侨民在哈尔滨艰辛的生活和坎坷的命运。这些文学作品的出版,无疑将对广大读者进一步了解哈尔滨独特的地域文化起到无法取代的作用。
同时,收入丛书的作品在艺术上也各有独到之处,在展现历史的真实,刻画生活的力度,描写细节的才赋,特别是在塑造俄罗斯人物形象上,展现出令人惊叹的独特成果。这无疑给当代中国文学注入了一股新鲜活力。
我这个在哈尔滨长大的中国人,从这些小说中也更深层地了解了俄苏侨民文化对哈尔滨的渗透与影响。这种影响甚至凝聚在各种建筑物上,如哈尔滨的老火车站、霁虹桥、喇嘛台、历史博物馆,中央大街以及石块马路、松花江边的抗洪纪念塔,还有一座座六角街灯,难怪哈尔滨具有那么鲜明的国际文化风貌。
这套丛书从不同时代、不同角度、不同层面、不同人物、不同事件,揭示了人们在哈尔滨的生存、工作、斗争,爱情遭遇,使我这个九十岁的老哈尔滨入不由得顿生思乡之情。我相信这套丛书对后来人会有更多的启示。
愿新的一代人能细心地赏读这些作品。
高莽
2015年6月
我们被迫离开了北方的家乡
只有面貌酷似俄罗斯的哈尔滨
终止了俄国子民的流浪
温暖了心中的悲凉
从此不再极度悲痛哀伤——
这是一位曾长期生活在哈尔滨的俄罗斯诗人,在回到前苏联并十分侥幸地逃过了大清洗后,在晚年时创作的作品。诗中,他对哈尔滨这个俄罗斯侨民的“第二故乡”充满了感恩和深深的思念。二十世纪初,沿着中东铁路的轨道,来自俄罗斯的移民大潮使哈尔滨这个原本在世界版图上默默无闻的小渔村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多语种、多民族,具有多元文化的国际大都市,敞开了欧洲通往远东的大门。除俄国人及东欧各国人外,犹太人、土耳其人、德国人、丹麦人、日本人、朝鲜人等等,不同肤色、各色种族,华洋杂处。大街小巷,各种外国招牌、外国银行、外国公司的办公楼,外国人的花园洋房,比比皆是。太多的场合和角落,人们都在用外语交谈。在屈辱与繁荣,无情的掠夺和文明的渗透的情境下,这个独特的地域不断产生着令世人瞩目的音乐、舞蹈、绘画、雕塑等等艺术成就。尤其是近当代不断涌现的以反映俄侨生活、犹太人的经历、抗日救国、口岸通商等等为背景的文学作品,充分展示了一个具有混血特点的城市海纳百川的包容和人民的不屈与善良,闪耀着在严酷的政治背景下凸显出的人性光辉,激励着我们这些文艺工作的组织者为之着迷,为之努力,为之奋斗。“混血文学”这朵文学百花园奇葩的出现,是必然的,并将延续、繁荣下去。
世界上的混血儿有很多种,中俄混血儿是其中人数较多的一种。哈尔滨历史上曾经侨居着二十多万俄罗斯移民,甚至超过了当时当地中国居民的人数,成为中国最大的俄侨聚居中心,当年被称为俄国境外俄侨的“首都”。而俄侨的开放和当地中国居民的友善,为双方人员的交往甚至通婚创造了条件。斯拉夫民族在这里留下的久久不会消失的印记,作为文学创作的资源十分丰富,这一点,无任何城市可以比肩。中共哈尔滨市委宣传部、哈尔滨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一直对此十分关注。当前,黑龙江省经济、文化上的对俄合作战略在不断升级,哈尔滨市作为全省的龙头,将成为全国对俄的经贸示范区和文化产业集散地。而此次出版的这套《哈尔滨俄罗斯侨民文学系列丛书》,以系列长篇小说的形式反映百年来黑土文化和俄侨文化的融合.这无疑为我省我市的对俄经济文化的深入合作投入进一份无法替代的力量。
感谢市委宣传部的大力支持,感谢高莽老师和李述笑老师的鼎力扶持,感谢丛书作家的热情配合。我想,在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下,我们有责任,也有信心和能力,把这块黑土地上昨天发生的故事不断地讲下去,使之融入今天和明天的风景。
王亚平陈明 2015年5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