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真实,却让人羡慕得紧。”安琪一口饮尽一罐啤酒,踢着空易拉罐,对着我无奈笑笑。我也就权当这是她能给我的在她能力范围之内最大的安慰吧。
只是,这怎么会让人羡慕得紧?从小到大,明明是我一直偷偷羡慕着她,或者说嫉妒着她,甚至嫉妒得快要发狂。
(一)
我和安琪坐在宿舍楼的天台上,夜已经深了,极目可见的几幢宿舍楼只剩零星几点灯光,倒衬得这夜色更加凄冷,冷冽的风像一片片柳叶刀一样刮在我脸上,还一个劲儿地往我的脖子里钻,冻得我哆哆嗦嗦的,不停地拢紧厚厚的羽绒服。
而安琪却十分潇洒,穿着一件薄薄的橘红色风衣,蹬着10厘米的黑色细高跟,肉色丝袜搭配大腿上蜘蛛状的黑色文身贴,整个人成了夜色里“遗世而独立”的别样风景。若此时天台还有第三个人,他一定会赞叹——这姑娘真有魄力,可只有我知道,她一定早已经冷到在心里叫娘了。
这样的逞强,与她的名字一点儿也不像。
(二)
在我老家,人们常说,给小孩儿取名字,不能取太好的,因为小孩儿一般都往反了长。我认识的一个长得高大威猛的男同学,他的小名却叫娇娇,就是这个道理。倘若安琪的父母早些觉悟,一定会揪着安琪的头发去派出所改名叫撒旦的。
安琪从小就是一个小恶魔。
上幼儿园的时候,安琪最爱在前排女生的白裙子上画画,女生最爱的白裙子花了,开始哭,哭声引来了老师,老师训斥她有如家常便饭,也没能阻止她魔鬼的步伐。儿童节那天,前排女生扎了个公主一样的小辫子,安琪干脆拿手工剪刀就把人家的头发剪了下来。女生又一次哭得稀里哗啦,安琪却噘着小嘴,始终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那个前排女生就是我。
也不知是不是孽缘,上幼儿园时我一边恨她恨得牙痒痒,一边又怕她怕得见到就退避三舍,却莫名其妙和她小学六年同学、初中三年同桌,到了如今上大学,甚至在这灯火阑珊的异乡,她依旧“阴魂不散”“魔爪笼罩”着我。不过,也只有她一人能听懂我方言下的寂寞——虽然我并不确定她那简单的脑回路究竟懂不懂什么叫“文艺少女”的寂寞。
安琪上小学时依然是一个让老师头疼的小孩,不写作业不听讲,为此没少被批评。而我作为老师心中乖乖女的典范,每每坐在光荣的前排,听到老师责骂后排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小恶魔的声音,都会暗爽。
初中时,本就皮肤白皙、面容精致的安琪越来越光彩夺目,成了众人口中的“校花级别的美女”,而她水滴似的眼睛里始终流露出一股清泉一般的不屑,众人更是趋之若鹜,大呼少女有个性、与众不同,而我却因为小时候的阴影,始终觉得她头上长着两个小恶魔的角,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只是,当某一次老师允许自由选座位后,万众瞩目的她竟然坐到了我的旁边,并主动和我打了招呼:“学霸,你好。”
小学的六年,因为我的刻意回避,我和她从来没有交流过一句,她突然选择我当她的同桌,让我简直如惊弓之鸟,一整天都如坐针毡。不过,渐渐地,我越来越习惯身旁有一个整天立着一本书,在书后刷指甲油或者照小镜子的少女的存在。反正拿她当空气,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剪我的头发,虽然别扭,倒也相安无事。
(三)
我原以为我们俩就像两条永远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尽管横截距只有三十公分,但会一直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原来地球是圆的,纵是两条笔直得不能再笔直的平行线,也会交错在一起,这才是生活的色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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