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鼓浪屿的守望者，《鼓浪屿(故人与往事)》作者詹朝霞以执着而细腻的眼睛，探究了关于那个著名南方小岛的历史掌故。在宏大历史叙事的普遍潮流中，这种高度个人化的地方博物志，不仅能给当地居民提供乡愁式的记忆，也能推动更多人关注那些被遗忘或忽略的“细小时空”。

从渔业耕聚落到国际社区，鼓浪屿百年渐变的历程少不了多层叠加的人物，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但他们的痕迹依然清晰。詹朝霞所著的《鼓浪屿(故人与往事)》以历史散文的笔法，提取鼓浪屿几个历史阶段有特性的人物，串珠为链，试图再现他们昔日光辉；根据现有文献资料梳理撰写了一系列鼓浪屿轶闻旧事，及笔者作为鼓浪屿现居民对鼓浪屿的回望与反思。

卷首 鼓浪屿，—粒沙与世界的关系

卷一 西方来者

 平生所寄是他乡——打马字牧师

 莫问此处是故乡——郁约翰医生

 鸡母山上的落日——安理纯夫妇

 足球自始满英华——洪显理痕迹

 一经寻源三十载——毕腓力趣事

 工部局长的“风光”——“番客”巴士凯

卷二 宁有故人

 一蓑烟雨任平生——革命者林祖密

 “此间安乐且称窝”——林尔嘉的菽庄吟社

 物我两尽转瞬间——乡绅黄廷元

 古榕阶前满藓苔——林文庆校长

 宇宙文章白此起——文学家林语堂

 门前荔枝已成荫——郑柏年校长

 也曾沉吟也昂扬——沈省愚校长

 却把女子当儿郎——邵庆元校长

 野人怀土吾怀乡——蔡丕杰先生

 此生只寄山水间——君子黄省堂

 鼓浪屿，弘一法师的背影

 于无声处归故乡——陈传达之死

 诚以致富报桑梓——闽商许经权

 “宁有故人可以相忘”——邵建寅先生

 当岁月穿过音符——朱思明教授

 鼓浪屿的一棵树——林世岩校长

卷三 彼时红颜

 繁华落尽冰汲水——周淑安

 黄家有女斯如萱——黄萱

 锦瑟无端思华年——陈锦端

 凤兮凤兮凤如兮——廖翠凤

 繁花硕果自冰清——林瑜铿

 隔代芳邻有良医——叶友益

卷四 轶闻旧事

 1910年美国商团访厦

 青春行板英华往事——英华中学百名学生68年前的一次台湾之行

 鼓浪屿，一段中法世纪之恋

 许春草与中国婢女救拔团

 中国婢女救拔团二三事

 曾上苑虎口脱险

 “息园”之谜

 陈国辉妻妾们的遗产之争

 陈国辉四妾蔡瑞堂

 “美国少爷兵”

 “铁人”大发“牵猴财”

 洋人世界万花筒

卷五 今我来思

 富者仁，贫者不贱

 启蒙与普及——也谈鼓浪屿西式教育

 “铃儿响叮当”——记怀德幼稚园

 英语、音乐和足球——昔时鼓浪屿教育“三宝”

 春卷的滋味

 公平路拐角处

 迷失黄昏莲石山房

 告别与转变——鼓浪屿中德记背影

卷尾 —个人与—座小岛

一个患自闭症的孩子固然也能长大成人，但肯定说不上健康正常。同样，一种自我封闭的文明，几千年的自我循环演绎，终有一天会把自己绕进死胡同。1793年，乾隆皇帝以天朝物华天宝应有尽有，无须与外夷“互通有无”为由，打发走了英国访华使节马嘎尔尼。乾隆皇帝可能没有想到，他这轻轻一挥手，会让他的子孙们不断为此付出代价。既然友好的访问不能成为东西方文明友好对话的开始，那么停泊在海面上的坚船利炮总可以打开天朝紧闭的“尊口”。仅仅半个世纪后，中英鸦片战争爆发。鼓浪屿，作为五口通商口岸之一的厦门东南侧的一个弹丸小岛，不由自主地进人了西方世界的视野。

面对一种截然不同的文明，是逃避还是面对?是隔离还是接触?是对抗还是对话?这其实已容不得大清深思熟虑，从长计议。既然窗口已被打开，剩下的是，以什么姿态、用什么方式来对待这阵恼人的西风。

就像一个村姑冷不丁地撞上一个“贵人”，从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鼓浪屿，在清朝遭遇“自古未有之变局”的大格局下，很戏剧化地成为西风东进之窗。作为一扇窗，鼓浪屿在向世界呈现自我的同时，更多的是，对不请自来的“洋人”们的观察和打量，继而学习和接受。当然冲突与矛盾也在所难免。

无论从地理距离还是文化距离，鼓浪屿都疏于中原而近于南洋。当身着西装革履的欧美日诸国“洋人”接踵而至，当有着罗马柱式的欧式别墅星罗棋布，当教堂的风琴声与学校的读书声响彻云天，鼓浪屿的“土著居民”——为数不多的来自周边地区的渔民或农民，始而好奇张望，继而融人其中。稍晚，清末民初，南洋华侨归来，定居或客居于鼓浪屿，与“洋人”、“土著居民”共同构成世界著名的“国际社区”(Intemational Settlement)。实际上，鼓浪屿是一个典型的“移民社会”。

洋人与传教士，带来的不仅是鸦片与屈辱，更有学校和医院。而南洋侨客归来，则怀一腔热血，办学堂、启民智，以谋发展，以图自强。于是教会的学校与华人的学堂一时并存于这个小岛，盛时不下十数家。其中美国归正教会的寻源书院、养元小学、毓德女校，英国伦敦差会和英国长老会的英华书院、怀仁女学，是当时鼓浪屿著名的几所学校，大多由传教士创办，后又由华人接手。到了20世纪20—40年代，郑柏年、黄廷元、沈省愚、邵庆元、蔡丕杰等分别担任了中小学校的校长，华人成为鼓浪屿教育的主体。这一时期可谓是鼓浪屿教育的黄金时期：卢嘉锡、林语堂、林巧稚、马约翰、余青松、黄祯祥、李来荣、朱晓屏、陈慰中、周辨明、郑德坤、卓仁禧、王应睐、张乾二、吴沧浦、何碧辉等成就卓著、享誉世界的学者、科学家，都是这一时期的佼佼者。在笔者与洪卜仁合著的《鼓浪屿学者》中，就资料所及讲述了其中部分学者的故事。

实际上，没过多久，19世纪末之后，鼓浪屿的国际化程度已让人惊讶。厦门荣誉市民美国人潘维廉教授在他的一篇文章《鼓浪屿征服荷兰人的心》中说，20世纪20年代，鼓浪屿就以富人最密集、财富最集中而闻名世界，当时世界只知Kuloogsu(鼓浪屿)，而不知Amoy（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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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秋天，我刚到厦门不久，曾得到过一部黄人编纂的《普通百科新大辞典》，因为久不使用，后来即送了朋友。这部1911年印出的辞书，后来影响很大。中国早期的许多现代知识，常常要从这部辞典中来印证。我印象极深的是这部辞典中即有“鼓浪屿”这个辞条，虽然只有百十来字，但能进入一部有影响的辞书，应该说它的知名度已得到社会认可。一种知识收到辞书里，通常被认为是进入稳定传播的标志。

朝霞新书出版，她要我写几句话，我立刻想到了前些年我对鼓浪屿的这个记忆。朝霞对鼓浪屿的历史人物有长久关注，她用心多年完成的这部关于鼓浪屿人物往事的专书，是厦门地方史研究中的重要成绩。朝霞文笔细腻，笔下常带感情，这部关于鼓浪屿历史的书，可看成一部鼓浪屿小史，也可看成一种鼓浪屿方志，更可当一本优美的散文集来读。

关注地方文史，我以为是朝霞近年来努力追求的一个学术方向，我对她的选择极为认同。近年她对鼓浪屿研究的痴迷(包括她翻译的鼓浪屿历史文献)，早就为专业学术界认可。一般来说，人在青年时多钟情文学，能有自觉史学意识相当不易，有史学意识则学术成功一半。文学看起来易，实则最难，因为是极具创造性的工作，对禀赋和才华的依赖很高，在此方面能成就一点事业可说极难。世间事，凡入门易做好都极难，文学即是这样的行当。我在学校教书，每遇对文学有热情的学生，通常不加鼓励，因我当过二十几年文学编辑，见过青年时显示才华而最终一事无成的人太多。所以，我总是鼓励有文学修养的人，如果可能不如早做学术工作，特别是地方史料的搜集和研究。不是说史学不需才气，而是史学工作对才气的要求和评价不同。如果一个资质平常的人，选定好史学方向，终身努力，总会有些成绩，而文学如不能达到很高水平，则意义极为有限。

朝霞这部书，即使有缺点和不足，我相信是一部有史料有才情的地方文史书，时间会让它越来越珍贵。只要鼓浪屿在，与她有关的历史就不会消失，保存这种记忆的书就会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