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变故
“见一面有什么关系？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啊！”
“我没空。”
顾晚辞一面咬了口小笼包，一面迎上顾妈妈满含期待的目光，声音含糊，态度却丝毫不含糊。
顾妈妈没辙，借着餐桌的掩护，一脚踢向身边的丈夫。
顾爸爸无奈，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却恰好撞上对面女儿“我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的眼神，当下不自然地咳了几声：“咳，其实晚辞也才二十五，没那么急……”
“怎么不急？现在好多女孩子都是这么剩下来的，年轻的时候不当一回事，一晃时间就过去了！”顾妈妈怒视顾爸爸，打断了他的临阵变节。
“妈，”晚辞看了一眼父亲抛过来的无能为力的眼神，开口敷衍道，“等到了三十我要是还嫁不出去，你让我见谁我就见谁。”
顾妈妈这时将矛头对准了女儿：“到那时候就晚了，你就等着人家来挑你吧！女人的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等你到了三十，我要是男方家长，我还要考虑优生优育问题呢！”
“知道了知道了，”晚辞没好气地开口，“上学的时候你成天盯着我不准早恋，怎么一毕业就要我马上恋爱奔结婚，中间都不用过渡的吗？”
“你是在怪我了？”顾妈妈凤目一瞪。
“没有没有，我怪我自己呢。”那厢顾晚辞摆出一副不跟她计较的姿态，一面起身穿外套，一面顺口敷衍,“怪就怪我当年为什么要好好学习拼死拼活挤过独木桥？为什么要努力工作披荆斩棘升职加薪？早知道一个好男人远远比好大学和好工作更能让你满意，我上幼儿园那会儿就该把精力放在挖掘绩优股上，然后一到法定结婚年龄就把自己嫁出去！”
顾妈妈一路跟着她走，心软嘴可不软：“少来，以你那臭脾气，抓得住什么绩优股——唉，别忙着走，你下了班就直接去那儿啊！”
“我今天加班！”
随着砰的一声，顾晚辞关上了门，将母亲大人的唠叨关在门后，耳不听心不烦，况且，她也没撒谎。
这几天公司里何陈两派之间的争斗已呈白热化，瑜亮不相容，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多少人连睡觉的时间都恨不能拼上来用，她哪有这闲工夫去相亲。
上午没回公司，约了个客户谈合作的事，盛世本就是业界翘楚，再加上她的能力也摆在那儿，因而谈判并不困难。
大方案敲定后，只在一个小细节上，对方面露难色：“顾小姐，这个能不能改一改？”
晚辞简短一瞥，虽无关大局，却是此次创意的一个点睛之笔，完美主义至上的顾小姐立刻坚决摇头：“不行，这个不能改。”
“可这的确有困难……”
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磨叽：“如果实在有困难，我就换别家，反正这个一定要做。”
回公司的路上，她的手机响了，助理压低了的声音传了过来——“晚辞姐，邓经理出事了。”
晚辞心一沉，暗暗回想，却只记起玻璃墙后邓允薇眉目间藏不住的疲倦。
邓允薇是大她数届的师姐，自她进盛世起，就犹如一棵大树一样，牢牢地将她护在自己枝叶繁茂的余荫之下，让她成长得迅速又惬意，肆无忌惮地张扬着自己的才华和理想，心无旁骛地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即便惹来无数人眼红非议，她也全然不理，因为一切的明枪暗箭自有她会替她挡下。
她得到的荫庇那样多，顺畅得不可思议。
可是现在，她所背靠的这棵大树，根基已动。
一路回到公司，却已回不到当初。
她眼看得情势一点一点不遂人愿，再难挽回，眼看着邮箱里静静躺着何东池的休假通告、邓允薇的离职通告，还有她自己的调任通告，却终是无能为力。
流言越来越多，众人面上的神色越来越幸灾乐祸，不少人纷纷转移阵地，为了明哲保身甚至不惜践踏他人。
世态炎凉，一朝皆看尽。
只是没有想到，就连在洗手间里，也得不到半刻清静。
“这回顾晚辞调到咱们艺人管理部，可要倒霉了！”
“你也太言过其实了吧，听说是康老大亲自跟张总要的人，没准是看上了她在活动事务部那边能力不错吧。”
“得了吧，这八成是蒋雨的主意，老大不过是卖她个顺水人情——何副总落马，现在谁不知道陈建天陈副总正当红，谁会跟蒋雨过不去呀？”
“这顾晚辞也挺不走运的，当初蒋雨在她手下的时候，她硬嫌人家工作能力不够，听说那时蒋雨都哭着求她，就只差没跪下来了，她还是说人家不适合在活动事务部，继续留着只会浪费公司和她自己的时间，所以才调到咱们部门的。谁知道蒋雨后来攀上了陈副总这棵大树，成了部里的红人，最近又提了新工作室的主管——现在要顾晚辞过去她手下，可有得好戏看了！”
“我真没想到她会过来，撇开部门不谈，这可是一次降职啊！”
“今时不同往日，她要是不同意调动，那就只有辞职——不过换成是我，宁愿辞职也不食这嗟来之食……”
晚辞再听不下去，推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推门的手隐隐发抖。
门外八卦的两人见她出来，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心虚地住了口。
却见晚辞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自个走到洗手台边洗手。
“你也在啊……”其中一人讪笑着同她搭话。
她却没有笑，自顾自扯了张纸巾擦手：“有胆子在背后说人是非，就要有本事不被当事人听到。”
她说完，径直越过了她们就往外走，背挺得笔直，心里却一阵阵地难受。
她们说得有什么错？
面上再硬撑着，她也一样无力回天。（P003-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