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瘦马轻鞭控朔风,山如列戟路如弓。
穷荒未必尧封到,绝域曾劳汉使通。
暴客尚存愁逆旅,奸谀不死恨英雄。
玉关牢落天门远,谁献平蛮第一功!
这诗为明代贵州卫教授王训所作。身为贵阳人的王训,性情豪迈、胸怀大志,十八岁即向大明宣宗皇帝朝上《保边政要策》八篇,深得满朝文武赞许。王训是个博览群书之士,且悉知兵法,曾著《孙子注解》一书。其一生虽仕途不达,壮志未酬,却颇有贵州山民风骨。 贵州山野蛮荒,地域偏僻,信息尤为闭塞,但自古不乏王训这类热血志士。如清光绪二十一年,中日甲午战争后,因反对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发起的“公车上书”事件,全国“公车”签名请愿者六百零二人,其中贵州就有九十五人,占总数的六分之一。凡民族危亡、国家危难,贵州的有识之士皆义无反顾、挺身而出,诸多故事更是可歌可泣。在此,单说一桩七十多年前,发端于贵阳城的大事件。
此事仍与日本侵略中国有关。如今,时过境迁,头绪纷繁,诸多细节尚不为人知。这事得从头说起。
且说1938年8月13日,这天,看似平静的贵阳城发生了一件震惊国民政府的重大事件。当日上午10时许,贵阳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组织三十余人在甲秀楼集会,集会者突然打出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横标,唱着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队歌,前往民众教育馆向国民政府请愿。
此时,距抗战全面爆发一年有余,前方战事吃紧,后方人流涌动,民先队开展的抗日救亡运动,立即引起贵阳民众关注。甲秀楼经大十字至民众教育馆,不过区区四五里路,沿途民众皆纷纷参与,至目的地,请愿队伍已达三四千人之众。当然,这其中有参与游行的,也有看热闹的。因事情来得突然,且声势浩大,官方颇为紧张。为尽快平息事态,国民政府当即派出大批军警镇压。军警先封锁了交通要道,随后又冲散了集会队伍,并逮捕了以小学教员张益珊为首的民先队员及民众五十余人。
为保持高压势态,次日,国民政府在贵阳城的大街小巷张贴布告,宣布:拟于8月16日,从狱中押解土匪、惯盗、流氓十人,于沙河街城外斩首。贵阳城的百姓都明白,国民政府是想以此达到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的目的。
沙河街乃贵阳城北入口,是个荒郊僻静之所。那破旧的城墙下,有条专供马车行驶的土路,土路一丈余宽,虽坑坑洼洼不太平坦,却是北边赶马哥运煤入城的主要通道。因马车驮入贵阳城的煤炭皆在此中转,故城墙边上东一堆西一堆,摆满了凌乱的煤炭,卖煤的人还在此搭建了三三两两的简易窝棚。天气清明时,有出入城的赶马哥在此歇脚饮酒。若遇赶场天,买煤的人多了,送煤的马车也多了,加上入城购物的,土路边便有烫粉卖面的、卖稀饭油炸粑的、卖烤豆腐干的小摊。此外,沙河街的城墙外是一大片空旷的荒草坪,住窝棚的卖煤人,在此稀稀拉拉种了几块菜地,法场即设于此。
却说8月16日这天,沙河街的城墙外一早就聚满了人。辰时过得不久,城内即开出一队黑衣警察,这队警察在荒草坪上清出一块空地,于四周围出警戒线。巳时一到,问斩的犯人被五花大绑押了上来。十个犯人跪在法场上一字排开,后背整整齐齐插着问斩的木牌,每个人身后均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刽子手。一切都准备妥当,且闻一声令下,刽子手一把拿下木牌,随即手起刀落,十个犯人当即尸首分离,只见十颗人头砸在地上胡乱滚动。
围观的人群尚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瞬间又押解上两个白衣汉子来。这两个汉子都剃着大光头,众人仔细一看,那两颗光头上竟烙有戒疤,却是两个和尚。与适才问斩的犯人不同,刚才那十个犯人皆低头伏面,跪姿绵软。这两个犯人个头矮小,脑袋宽扁,脸盘宽大,两目分离较远,多出常人_指余宽,且两个眼珠似乎相争着往鼻子中间靠。这两人腰部出奇的短,尽管也被五花大绑,押跪于地,却欲昂首挺肚。再看二人面相,虽系和尚,却没有普通僧人的善相。
行刑的刽子手也特别,两个犯人只一个刀斧手。那刽子手身高五尺有余,与刚才的十个刽子手相比,身材明显矮小,虽说也算敦厚壮实,却长了一副白净面目。这刽子手头裹一袭红色方巾,露在方巾外的乌发理得齐齐整整,洗得干干净净。此人鼻梁挺直,两道卧蚕眉下,生着一双单凤眼,嘴角圆润微翘,模样非但不恶,反有文雅和悦之色,怎么看皆不像个刽子手,倒像个读书人。再看他那穿戴,上着一件白灰土布大卦,剪裁合身得体,布纽扣结得规规矩矩,腰扎一条鱼眼宽边带,下穿黑色土布大裆裤,足蹬一双三板桥麻耳窜皮草鞋。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