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声景(一个野地录音师的探索之旅)》为一本具有国际视野,结合自然文学、科学报导,及充满梦想的博物学图书,列入“博物学文化丛书”系列。作者范钦慧是在自然中聆听记录了17年的野地录音师,她的脑海中有一张“动听”的声音地图。多年来作者走遍台湾省,在各地录下自然天籁,并一一造访从各种领域探索自然声景的科学家、艺术家、田野工作者,为声景的变化与消失留下第一手见证。书中叙述了26个探索声音历程的小故事,并附有23则身临其境的声音注释,以及12段珍贵的台湾当地原音声景。这不仅是一次声音的采集,更是一趟疗愈之旅:透过聆听,疗愈人心、疗愈大地,改变世界。
《大自然声景(一个野地录音师的探索之旅)》为台湾地区第一本探讨声景的自然笔记,是一本极具趣味并充满梦想的博物学图书。作者范钦慧多年来走遍台湾地区,在各地录下自然天籁,并一一造访世界各地从不同领域探索自然声景的科学家、艺术家、田野工作者,为声景的变化与消失留下第一手见证。本书结合自然文学和科学报导,通过“一颗石头的革命”,展开了一场“抢救声景之旅”。与此同时,极富野地录音经验的作者还在“旅程”中为读者编织了一张“动听”的声音地图。让我们跟随作者的脚步,身临其境地踏上这趟聆听“声景”的旅程!
孟繁佳在他的微博网志上是这样介绍自己的:“孟子第七十四代玄孙。在历史与现代之间,探索未来;在古典与梦幻转隙,寻找真实。”我是在台北认识这位先圣的后代,繁佳的太太是中国台湾人,他有很多台湾地区的朋友,而我跟他结缘,是因为我知道他是北京最后一代还懂得聆赏“虫鱼花鸟”生活的文人雅士,尤其他从小就爱养鸣虫,各个品种他都在行,这种即将失传的文化内涵,在繁佳的成长记忆中留下许多精彩的历史见证。
我邀请繁佳来家里玩,带他欣赏我的绿色花园,还有一池塘的金鱼。台湾地区天气湿热,植物很容易生长,所以一年四季都是鲜绿。而我的小池塘更是一个自然演替的生态池,原本遭弃养的金鱼,来到这里繁衍子孙,不需特别照料,就兀自鲜艳夺目。台湾地区野地的虫鸣声响更是复杂到难以全面辨认,这样的缤纷对我们来说理所当然,甚至不太珍惜,反而在高纬度的北国,漫漫长冬难熬,老北京人养“鹩哥儿”、养“蝈蝈儿”,是因为喜欢有自然声音的陪伴;在家里种菊花赏金鱼,是因为在冰天雪地里,还能增添几抹绿意与色彩。
最传统最古典的随身听
这种刻意经营的声色生活,是北京传统的文化。据说,中国从唐朝就开始流行养虫,最早是后宫中的宫女饲养鸣虫,为了排解生活的孤寂,后来一直流传至今,晚清期间更是盛行。这种文化甚至影响到日本,著名的“东都名所道灌山虫闻图”,就是描绘江户时代(1603—1867年),今东京日暮里地区的秋日傍晚,当地人家一面观落日,一面赏虫声的风雅生活。
对虫声虫影的喜爱,一切的启蒙得从养虫开始。196年出生的孟繁佳,自小就从长辈那里学习到如何斗虫跟养虫,他说,很多小孩都会去翻出家里的搪瓷缸,还刻意把它打破,顾不得挨骂便兴冲冲地营造起栖地,他们懂得模仿大自然土壤的堆栈方式,上面要想办法挖一些潮湿的青苔养着,并持续浇水直到把环境打点好了,再弄出高山低丘的造景,便大功告成,接着只待迎虫入缸。
这些虫有的是自己抓来的,也有的是买来的;像山东来的虫比较好斗,浙江的虫叫声好听,叫做蛉虫,各有不同的特色与功能。养虫的罐子,除了瓷缸,还有葫芦罐、小木盒,各种质材与雕工的造型,不仅展现工艺之美,也呈现不同的经济地位。讲究的盒子甚至用玳瑁或是象牙来雕刻,再配合名家的书画,这些是达官贵人的专属玩具,贩夫走卒根本负担不起。
繁佳说,养虫的盒子大小,要以虫有足够振翅的空间为准。他说他养的鸣虫,有的只像米粒般大,有的跟黄豆差不多。他喜欢听黄蛉的声音,冬天会用个小盒子装只小黄蛉养着,然后放在厚重的衣物里面,虫一感受到温度升高就会开始鸣叫,在苦寒的冬日中,鸣虫的旋律让他特
别温暖舒畅,不过这已经不是现代年轻人所能够理解的声音感受。算来这种随身带着歌手的容器,应该是老北京最传统又最古典的“随身听”了。
马虎不得的悉心照料
不过要供养这只歌手,绝非易事。养虫大事,打从中秋之后,就要开始张罗。
秋季,对鸣虫来说是重要的季节。从中国文字的起源就可以看见端倪,“秋”这个字的甲骨文,根本就是一只虫子的模样,而且是只鸣虫。至于它的叫声,就成了这字的声音,如此想象,实在非常佩服古人的逻辑与创意。
繁佳说,养虫的盒子要用茶水擦拭,茶的质量得讲究;养虫的食材也不得马虎,他都是用鲜美多汁的“山东苹果”来照顾他的歌手。当然,这小虫顶多只能消耗一些果渣,其他全进了主人的肚子里了。繁佳说起虫子整个眼睛都透着晶亮,展现极高的热诚,连如何帮虫子“洗澡刷牙”也巨细靡遗的交代。“刷牙?”我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
原来,养虫得观察它们在野外的习性,这些靠饮朝露维生的小虫,喜欢通过锯齿叶缘来刷背清理自己。于是养虫的人就会用小毛笔沾茶水帮虫清洗,也顺势往虫子嘴里一抽,“水吸了,牙也刷了”。繁佳的京片子让这明明繁琐的过程,反显得有份利落。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养虫的毛笔也很有学问,有用猫须、老鼠须的,还有用少女的发丝,可说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对不大讲究休闲生活质量的现代人来说,这样的嗜好,简直是“玩物丧志”,是属于没落王宫贵族爷儿们的生活。繁佳不同意,他觉得从养虫到听虫,是一套完整的“知识经济”,需要有计划的保存与推动。我同意繁佳的观点,但是也很好奇,为什么是“爷儿们”的生活?难道只准男性玩虫吗?繁佳的解释也很绝,他说,虫生活在土里,属于阴性,所以只适合与阳性生物在一起。从某个角度来看,的确喜欢养虫的以男性居多,拿虫去斗去赌博的也是男性的天下。但是偏偏在中国台湾就有一位女性也在研究这群鸣虫。
刚认识蔡惠卿,是因为我参与了“生物多样性种子教师”的培训,她是“自然生态保育协会”的秘书长,也是《大自然》杂志的总编辑,更重要的是,她是台湾地区推动“生物多样性教育”幕后非常重要的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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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不可思议的旅程
十七年,代表了什么意义?除了可以念完四次大学之外,就我所知,还有一种蝉,它会在地底下蛰伏十七年后才出土羽化,完成生命的使命。我的蜕变也在十七年之后,那是我走进大自然录音的资历。重点是,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在野地聆听了十七年的声音后,会因为一颗石头,走上一段不可思议的神秘旅程。
石头,大自然中最具“寂静”象征的代表。石头本无语,却可以跟小溪、海浪,激荡出不同的旋律。我侧耳倾听,想了解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召唤?这是一颗来自中国台湾东部,发源于中央山脉的石头,就这样声无息地走入我的生命,却带着我去聆听,不仅是外在环境,还有我自己内在的声音。最初,它被我寄去美国,跟另一位自然野地录音师见了面,展开它的神奇旅程,两个月之后,这颗中国台湾的许愿石又寄回到我的手上,并陪着我去了日本、去了意大利,最后我决定带它去宜兰的太平山上,并为“寂静”而发声。一路走来,我相遇无数,总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经历这一切,仿佛过去生命所有阶段的累积,都因为这趟旅程而有了全新的意义。
我从小喜欢音乐,喜欢声音,后来成了广播电台的主持人,并不是因为我喜欢说话,反而是喜欢聆听。我热爱去野外采集声音,并且热切地想把这些材料跟听众分享,于是开辟了一个台湾地区少数以田野录音为特色的广播节目。这些声音的灌注与洗礼,给了我非常多的灵感与创意,似乎在心灵深处有种能量逐渐被启动,我写作、拍片,带着孩子家人去实践我的生活美学……但是我知道骨子里,我仍然是那个喜欢聆听的录音师,在歌韵缤纷的山径上,随着万物声息摆荡起舞。
记得大概十年前,我曾经做了一个关于人类学的梦,当时我以“自然声音”与“情绪分析”,甚至“人观”,作为我的研究主题。我想了解在野地聆听这些声响是否是一种“仪式行为”?人类会因此产生什么样的经验与反应?什么样的人格特质与条件,会让人愿意向这样的声音靠近?……这些都写在我的“研究计划书”中,但是后来我并没有走上学术研究之路,这些问题也被搁置在我心中,沉寂多年从未被解答。
这么多年以声音的角度来关心环境,关心土地,我听到了太多让人鼓舞的动人故事,但也听到了太多的无奈与愤怒,似乎各种与环境相关的问题,不论是污染、栖地破坏、生态浩劫、黑心食品……一切乱源都脱离不了“人心”。“心”病了,大地终究要面临一连串因为人心无法克制的贪婪、欲望、宰制……所带来的恶果。除了在广播中大声疾呼之外,我也一直思考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近年,各种关于“疗愈”的信息纷纷出现,我察觉到,原来环境教育真正的精神,正是一套关于疗愈的学问。投身环教工作多年,我深切体会到,那些大自然的声音曾经“疗愈”了我,让我有更强烈的正向意念去改变,去行动。这趟旅程,正是一趟受到“疗愈”所启动的实践,也是一种缘分俱足下的转换,最初也许是因为噪音,也许是因为悦音,或是心中各种声音激荡的回响,总之,我可以静下心去整理自己生命的各种轨迹,解读其中的讯息。然后告诉自己,勇敢去做梦吧,相信这些声音,相信自己,努力用这些声音去疗愈人,疗愈土地。
问题是,这些“疗愈之声”跟“寂静”又有什么关系?其实,我想要追求的“寂静”,并非无声,而是生命的本然,在美国录音师戈登·汉普顿的定义中,“寂静”就像是濒临绝种的动物一样,需要更多的保护,这样的“寂静”跟环境变迁有关,特别针对自然中的荒野声响。另一种“寂静”的层次,与哲学有关。人要追求真正的“寂静”,并非一定要到遥远的森林深处才能获得。我的寻声行脚,正是被这种充满禅意的境界所触动,而开始去寻找各种不同聆听的角度,同时也走向国际,去跟这个不再“寂静”的世界对话,不论是陆地上,甚至海平面下,人类制造的声响充斥了整个空间,每个人似乎都成为噪音的受害者。从一种长期被宰制的状态中,许多声音的先知者已经逐渐觉醒,他们开始为声音寻找定位,包括如何促进更友善人类与生态的声音环境,
如何用声音创造更多人文与艺术的观点,如何通过声音去参与改变世界,种种的论述,被放在一个称为“声景”(soundscape)的范畴中,在世界各地声波传扬。
身为声音的记录者,我也希望通过这些年的经历与体会,建构出一套所谓的“观音学”,也就是攸关如何去“观察”声音、“观赏”声音以及“关心”声音的学问。当然,正如这名称所具有的象征意涵,它是带着一种对生命的慈悲与宗教情怀的信念。
这本书只是一个起点,就像是许多电影所标示的“首部曲”。它交代了故事的缘起,以及最初的行动。这几年台湾地区流行“地景”写作,这种借由移动到特定空间所展开的旅行文学,纵使可以穿越时空来抒发所思所闻,仍然以“看见”为目标。但是除了视觉之外,我也在尝
试一种关于“声景”书写的可能,邀请读者更深度的聆听,并发展自己的感官之旅以及听音美学。
几个月来,我持续在太平山上徘徊行走,经常思考的是:“山引我进来,而我又要为山带来什么呢?”正如有“美国生态保护之父”美誉的利奥波德(Aldo Leopold)在《沙乡年鉴》中所说:“休闲娱乐的发展不是要建造通往美丽乡野的道路,而是要为依然可厌的人类心智培养感受力。”或许,我真正的目的,是希望这些来自山林的歌声,能打动那些泅泳在城市牢笼中的人们,有机会修复自己的感官,懂得通过欣赏这样的旋律,让自己“心中一片静好”,并愿意支持保护自然声景的相关政策,让世世代代都能聆听到那最初的美丽。
这本书我要感谢陪我做梦的许多好朋友。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戈登·汉普顿这位我从未见过面,却有着深度交流的录音师,他的书启发了我,我相信未来我们也会因为这本书的出版,而留下更多属于彼此的传奇。还有环境信息协会的编辑詹嘉纹小姐,她帮我开辟了一个“抢救寂静”的专栏,让这样的努力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与动力,并让我以声会友,认识许多喜欢聆听声音的朋友。另外,要特别感谢严宏洋教授,他是我的贵人,因为他的铺路牵线,让我的聆听耳界变得更为国际化;也非常感谢李志铭先生,帮助我更深度的聆听,引领我走向“声景”的领域。同时,也要感谢我的“寂静山径”伙伴:长庚大学的余仁方老师和声音艺术家澎叶生老师(Yannick Dauby)、赖伯书先生、林试所的葛兆年博士,以及林务部门罗东林管处的林澔贞处长、陈冠玮先生……从
草创阶段就一直陪伴着我,为台湾地区声景筑梦;以及本书每一位接受我专访的学者、老师……因为你们的精彩分享,让这本书不仅更有看头,也更具可听性。当然,还有远流的老伙伴,静宜、诗薇、昌瑜……谢谢你们让这本书更有影响力,你们是台湾地区最有质感的文化推手与团队,这本书交在你们手上,我深感荣幸;也很开心入围格莱美设计奖的郑司维、黄慧甄能负责整部作品的视觉与装帧设计,让它显得更“有声有色”。最后,要特别感谢我亲爱的家人,总是给我最多的包容与支持,让我能专注创作,并始终陪伴;而“国家文化艺术基金会”惠予本书文学创作的补助,让我久旱的原野能获得一些雨露滋润,这样的鼓舞,对独走天涯的笔耕者尤为重要。
经常有人问我,“写完了这本书,未来你要让这颗许愿石回到花莲吗?”有时我会反问回去:“你希望它回去吗?”当然,我也会获得很多不同的声音。重点是,这颗石头所指引的不只是一种形式上的路线,更是引领我走向一段等待开悟的探索秘径。我真心感谢这么一段“抢救寂静”的旅程,未来不论这颗石头要不要回家,我知道我都可以因为它,而找到一条回归生命本质的道路。
重回十八岁的湖畔
我看着照片中的自己,一头有如野地荒原中的杂草。那是高考刚完,要求妈妈带我去美容院,把原本的学生头烫卷了,还刻意剪了刘海的模样,这是我面对长期压抑下的唯一反抗,但是那头毛发一向别扭,更禁不起连日爬山的摧残……那一高一低卷起的裤管,正散着全身蒸腾的热气,配着橘色登山包、黄色尼龙帽子,我全身狼狈却一脸傻笑地站在翠峰湖畔。那年,我十八岁。
我才刚走过一段青涩困顿的岁月,却踏上了这趟高山纵走的旅程。一如早期探险家的行径,翻山越岭而来,就是为了这场相遇。那灵气缥缈的湖水,完全润泽了我枯涸的灵魂。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里桧木的精彩,也尚未领略宽尾凤蝶的魅力,但是我清楚记得当时心中的虔诚与感动。
或许每位自然的修行者,都会遇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教堂,在那里获得启发、感召、灵动、沉淀,进而被改变,一如梭罗的瓦尔登湖。
几年前,因为要执行林务部门的项目,我来到翠峰湖畔录音。后来又受到戈登‘汉普顿的影响,重回这里寻找寂静。一切的机缘,一切的牵连,就这样周而复始地来到湖畔……在雾起雾散之间细细聆听,那所有走过的欢愉与静谧。
我希望有一天,翠峰湖的环湖步道能成为中国台湾第一个“寂静山径”,来到这里的游客都能尽量降低自己的音量,把“聆听”当做走访这条步道应该具备的修为。而附近所有人为的噪音都应该被监控与管理,管理单位可以采取柔性的方式,教育游客尊重这里的自然声景,学习安安静静去欣赏这些自然音律,懂得安静,才能感受更多的细致,也才能更贴近自己。
至于步道中的奥陶纪苔原,我希望能成为中国台湾版的“一平方英寸的寂静”,跟美国霍河雨林的“一平方英寸的寂静”结盟成姐妹地。来到这里需要禁语,让这里成为聆听的圣殿,让游客体验什么是“全台湾地区最安静的地方”,并接受这份寂静所带来的疗愈力量。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浪漫,但是我对这样的愿景,始终怀抱着信念,而且我感受到,有越来越多的力量汇集而来,正默默在背后成就一切。或许正如孟子所言:“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人生必须懂得明心见性,一切尽心,才能善尽天命。而我的傻气天真,似乎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由此心念闯荡人生蹊径,总有贵人扶持指点,回眸间,才懂得那曾经发生的一切,蕴藏着多少的祝福与美意,我深深感谢。
记得有一次,大概清晨五点多来到奥陶纪苔原录音,整个森林似乎尚未苏醒,我坐在昏暗的林层底下,就在半睡半醒间,居然是被耳机传来的鸟音唤醒……当然,这不是一个无声的世界,而是一种寂静的状态。或许录音教会我如何等待,也形成某种端详生命的态度。老子说:“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道展人生,静是智慧核心,从初始、演绎、成熟到育成,湖畔如我,也历经寒暑。从有到无,从无到有,虚实中,有所承担,有所领悟……无论故事的脚本为何,我愿意用素朴的心走此一回。
生命回归,一切的答案,原来都在寂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