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著名书法家曾景充先生已经仙逝七年多,在众位亲友的共同努力下,由其长女曾小雅主笔的《美在斯--岭南书法艺术大家曾景充传》终于问世,向世人首次全面展开一代书法艺术大家传奇一生的雄伟画面。
曾景充的书法专注汉魏六朝,雄强、厚重,却又刚柔并济,别具一格。观其作品,时而像关东大汉,执铁板铜琶,唱大江东去;时而像公孙大娘舞剑器,收放自如,山色动容,令人荡气回肠。徜徉褒斜道,攀爬泰山经石峪,流连敦煌莫高窟,只为抚摸秦砖汉瓦,追摹魏晋碑版,对话古圣先贤。
数十年沙海淘金般收藏的历代名家真迹,虽然泛黄带渍,却凝聚了一代艺术大家的心血和眼光,件件闪耀着珍宝的光芒。一切的一切都如流水般逝去却依然清晰如昨。本书还原了曾景充充满传奇的一生,讲述了一个个催人泪下的坎坷故事,一个个精彩片段令人击节赞赏,更精选收入了曾氏留下的珍贵手稿、笔记和日记等资料,多数都是首次公开,一代艺术大家的人生和成就历历在目让人高山仰止,催人奋进,更为后学者留下可资参考的启迪。
曾景充是广东已故著名书法大家,曾小雅著的《美在斯--岭南书法艺术大家曾景充传》以回忆角度,记叙和评述曾景充一生对书法艺术近乎痴迷的不懈追求,以及由此产生的艺术成就和杰出贡献。书中通过不少生活细节反映了曾景充在逆境中百折不挠、奋发向上的坚强性格和感人故事,同时以具体的介绍和分析,了解其从一个普通工人成长为岭南书法大家所经历的过程,对书法爱好者如何学习书法带来启迪和帮助。
壹 西关岁月 地灵人杰
西关,一个广州人引以为傲的风水宝地。琳琅满目的骑楼街铺,五彩斑斓的满洲窗户,青石古拙的趟栊大屋,四溢飘香的佳肴美食,艇仔粥,云吞面,叉烧包,双皮奶等,都是广州人对西关挥之不去的集体回忆,如今都慢慢褪色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老照片了。
1400多年前,印度高僧达摩到中国传教,就是在西关下九路登陆,并建“西来庵”(今华林寺),开创了中国佛教禅宗。现今作为广州著名旅游景点的华林寺旁边的“西来初地”,就有一块刻着“西来古岸”的石碑,正是这段历史的明证。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跟外婆生活,住在西关。听外婆说,西关早期是纵横交错的小河涌,一片水乡泽国和农舍。由于对外贸易商业的迅速发展,顺应需求,纺织业更是兴旺起来。于是,周边大量农舍改建作厂房,西关的原住民纷纷洗脚上田,加入打工仔的行列。“有钱揾”的消息传至四乡,三江五岭贫雇农潮水般涌往西关,直接带动了西关地区的各行各业兴旺起来,也诞生了“潘卢伍叶”四大家族为代表的世界级巨富。西关成了繁荣昌盛的商业重地。
我的爷爷曾子辉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离乡背井,从肇庆高要来到广州西关一家肥皂厂当了一名小职员,后来娶了黄华为妻,居住在珠玑路和息里13号。民国二十一年(1932)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就是我的父亲曾景充。
我的父亲本来还有一个哥哥,但小时候就夭折了,因此他成为家中唯一的儿子,备受父母宠爱。爷爷对小景充的管教督促甚严,从小便让他人旧私塾诵读诗文,背诵唐诗、千字文,学习写毛笔字。初时用一块四方地砖沾上清水来写,由于砖块吸水性强,很快就干掉了,可以反复地练习。水滴石穿,小景充把砖块写得满是凹凸不平的痕迹,练就了笔力、能力和坚强的毅力、耐力。后来又改用“九宫格”,把不同笔画的每个字都规限在格子里,渐渐地对每个字的笔画粗细、字体的布局、平衡、对称都有所掌握,提高了书写本领,故而在人读小学前就写得一手较好的毛笔字。
邻居是一个大户人家,即我妈妈郭宝碧之家。宝碧家住典型的西关大屋,屋外为矮脚双扇门,中为趟栊,内为大门,都是由高级硬木制成。室内装修十分讲究,有盆栽和红木家具,精巧的木雕花饰,富有地方特色的五彩玻璃满洲窗,还有进口的烧瓷花地砖,极具岭南特色的建筑风格。该房子如今仍在,还残存数件酸枝台凳和满洲窗,挂上了广州市政府授予的“广州市历史建筑”的牌匾。
宝碧的哥哥郭宝铿擅画美术装饰画,和景充兴趣相投,经常在一起。写写画画。那时住家不远的十甫街上有一间广告公司,他们常在那里看大人画的广告宣传画。景充从小就勤奋好学,加上对艺术超强之悟性,很快就超越宝铿的画技并日后得以成才。 景充年届7岁,就读于广州市清平路十八小学。他天资聪慧又勤奋向学,各科成绩突出,老师的评语总是写上聪明勤力,静而好学,品学兼优,国语成绩也总是在95分以上。他的写作成绩特别好,经常在班上张贴起来,供同学观摩和学习,显示了他的文学天赋。
父亲离开我们后,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居然发现他保存了七十多年前在小学读书时的成绩单和老师的评语。他从小就爱好多样,文学,书法,美术,体育,各科成绩都保持在90分以上,在班上排列第一第二名之内(那时叫考列)。书画比赛更是屡屡得奖,为同学中佼佼者,小学四年级获得了广州市辖(公立和私立)小学学生的学艺比赛书法科(当时叫习字科)冠军奖,由当时的社会局局长陈嘉蔼赠予锦旗。那面带着岁月残渍的锦旗,一直保存至现在,虽然布纹已发脆而断裂了,但用手工刺绣制成的冠军奖锦旗上的大红字,还是那么的耀眼发亮。那时景充10岁,这在当时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也是一直激励着他不断进取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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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和思念
对父亲的回忆和思念,在父亲离开我们远去多年后,竟是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以至于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祈祷时间就此停止吧,让我和父亲在这飘逸空灵的一刻里好好相聚。
我一直想写写父亲,将父亲一生所走过道路的足迹好好记录、整理、编写成书,以表达对他的思念之情,也给后人留下一些有价值的回忆。但要用文字表达父亲平凡而光辉的一生,并不容易。
我离开中国在外国生活已二十多年了,拿起笔来,才知道驾驭语言文字的艰难。在翻阅父亲的书稿和整理他的珍贵遗物之间,时钟的指针迅速倒转着,与父亲一起生活的情景又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我仿佛又看到父亲在孜艺楼里辛勤地伏案工作,用尽心血和汗水挥写一幅幅充满激情的作品。他在那一个个平凡的日子里,编织着人生的精彩,留下了大量宝贵的精神财富。我梦幻般地穿越着时空,咀嚼着父亲说的话,做的事,笔记本里密密麻麻的小字,浓墨重彩的书画,慢慢地,父亲的形象活了起来。
父亲对书法事业有着一股与众不同的坚强和韧劲,有着一份不惜赴死的无畏精神,把人生的厄运转化为动力,不断探索、锐意创新、勇于挑战,活出了人生的意义。他对祖国文化真挚的爱、自觉肩负弘扬历史传统文化的使命感、发展创造书法体系的大志胸怀以及为提高书法艺术,传授书法教育而辛勤耕耘、至死不渝的奋斗精神,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我和着泪水提起笔来一点一点地写下去,我的儿子也在一旁鼓励我,让我想出一件事就写一件事,回忆起一句话就记上一句话。在写书的过程中,我学到了父亲的坚强而又励志的人生态度,面对困难,要善于克服,要把复杂的事情细化成力所能及的具体的事,去努力做好你自己想要做的事,并要把目标付诸实现。为实现梦想迈出成真的一步又一步。
最终,我完成了这部书稿,心愿了却。尽管父亲永远看不到了,尽管写得不够理想,但却可以聊寄我对父亲的思念。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是我对自己许下的承诺,也是为父亲献上的女儿一份祭奠和永远的怀念。
曾小雅
2014年父亲节于美国三藩市湾区中半岛Millbrae city
在将要完成这部书稿的写作前,捡出这张照片,让我万分感慨,我不禁回想起六年前父亲作古后我们在沙面父亲居住过的地方整理他的遗物时,看到他的床头仍然张挂着的那幅《张迁碑》的拓本,我回想起这幅拓本的来历以及最后一次与父亲相聚时面对面的一段谈话。
永远闲不下来的父亲,1995年秋带领学生作山东访碑之行,买了一幅《张迁碑》的拓本,其书体以方笔为主,结构严整,端正朴素,书法朴厚劲秀。后来,76岁的他,肺结核病医治出院后,医生建议他在环境较为好的地方居住静养对身体康复有帮助,所以他选择搬到沙面来居住。这里留下过他青年足迹,那是多么难忘的岁月啊!
父亲并没有真正静养下来,仍然心系着书法事业。他把这幅拓片翻出来悬挂于床边的墙上,夜来无眠,就睁开眼睛细心研究领悟作品的谋篇布局,悟其正侧之变,聚散之妙,品味细微的变化之处和碑刻的精神意境。
他满怀激情地说:“不断从这些古代的书法精品中吸取营养,是自有所得的。”
他风趣地说:“我无甚爱好,唯热衷于书法艺术,总不能光知道吃广东米,满足了口腹之实而不思进取。书法艺术要突破,就要不断研究,超越自己。生活在当今充满变化、日新月异的大时代中,应该做些有益社会的事,我只能用笔来报效祖国,为弘扬祖国的书法尽一己之责。”
听着听着,我无言以对,努力忍住快要流出的服泪,呆呆地望着患病中的父亲,父亲的眼里却充满着对书法肩负重任的坚定信念之光。我更深切地感受到他那颗热爱祖国,热爱祖国书法艺术而强烈跳动着的心。啊,这就是半个多世纪以来伴随着新中国成长、平凡而又伟大的一代不普通的普通人的崇高思想吧,这就是我永远敬爱和怀念的父亲,平凡的人却有着伟大的怀抱,活出精彩而又有意义的人生!
他们这一代人,随着新中国的建设步伐,辛勤努力地生活。为后一代的人们创造了幸福的今天,留下了有意义的精神财富,社会一步步地前进,历史也一页页地翻过去,他们这一代人竖立起来的精神丰碑,永远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
我唯有在心中默默地说:
父亲,您安息吧!
一切归于宁静。
书艺长留天地。
您的后人和学生,一定会牢记您的教诲,继续在书画艺术领域探索前行!
本书的编著工作终于得以正式完稿,我的心才能平静。
特别感谢魏锦光先生,在一年多的后期整理工作过程中补充了资料,并对本书文字的理顺、润色、校对、条目的梳理、编排、出版工作的联系等方面付出了艰辛的劳动和巨大的热忱。感谢羊城晚报出版社副总编辑谭健强先生对本人给予热情的指导和帮助。
感谢80多岁的母亲郭宝碧在各方面的大力支持,收集资料和对往事的回忆,让我能够有更多真实事情的记录。还有妹妹小敏、弟弟亦斌,也在本书的资料搜集和拍摄等方面付出了劳动。
感谢在美国的朋友刘燕女士和《世界日报》的编辑梁伟阳先生,最早阅读我的书稿,给予鼓励和支持,提出宝贵的意见。
四年多来,我在美国的家人先生陈国定在生活上给予照顾和体谅,儿子日舁在我写作过程中不断地和我分享写作的心得和方法,协助我走过这段心力交瘁、精神纠结的辛苦写作历程。
一路走来,帮助和鼓励我的朋友们,支持我的读者们,均在此一并致谢了!
在资料的收集和整理过程中,难免有不足和遗漏之处,因为有些材料年代久远,或因父亲的足迹遍及全国和海外,或因馈赠散在各处,难免有挂一漏万之处,敬请读者体谅,不吝指正。
最后,为自己能够完成这部书稿而感到无限欣慰,在长期的资料整理和编写过程中,不断修炼收获成长,我要深深地感恩。
曾小雅
纪念父亲逝世七周年2016年1月14日于美国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