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莫里森听到这句话,舌头不再打结了。
“发烧!”他叫道,“让我发烧吧!让我得瘟疫吧!这些毕竟是疾病,可以熬过来。但我却是要被谋杀了,我要被葡萄牙人谋杀了,这伙人要彻底断了我的后路,后天我就要被割喉了。”
海斯特看到他如此激动,眉毛轻微的皱了皱,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这与屋子里的一切并非不合时宜。莫里森彻底地绝望崩溃了,他口干舌燥,终日在那个悲惨的土房小镇上徘徊,沉默无言;危难之中没有人可以帮助自己,他被自己的想法折磨地发狂了;然后突然间,他遇到了一个白人(货真价实的白人)莫里森拒绝承认葡萄牙官员的白人种性。他完全放开自己,从激动的讲述中情绪得到缓解。他用手肘撑着桌子,眼睛布满血丝,嗓子几乎哑了,圆形遮阳帽的帽檐下,遮盖的是一张胡子拉碴,出离愤怒的脸。他的白色衣服都穿了三天了,现在十分肮脏。他的一切都十分糟糕,看起来无可救药。这使得海斯特十分吃惊,但出于他本人的良好的社交礼仪,他没有显露出丝毫惊讶的神情来。他显露出的,是绅士在倾听他人谈话时候所体现出来那种礼貌的聆听。通常这会吸引人继续说下去,因此莫里森振作起精神,像上流社会的人说话那般,一鼓作气地全说完了。
“这是个恶毒的阴谋。不幸的是我没有办法。那个恶棍卡西尼奥——安德里亚斯,你知道的,他对我的帆船垂涎已久。一般来说我绝不会把帆船给卖了的,我要靠它谋生,它就是我的命。所以他就伙同海关头目耍了个小把戏。把帆船卖了只是个闹剧,没有人会买的;而他费两个小钱就可以得到那艘船,不,甚至两个小钱都用不上,就是半个。海斯特,你在这岛上待了好几年了。对我们都了如指掌,你也看到了我们是怎么生活的。现在你有了个机会可以看到我们是怎么完蛋的,因为对我来说,一切都完蛋了。我不能再欺骗自己了,你也看到了,不是吗?”
莫里森试着振作起来,但是人们仍旧可以从他的强作镇定中感到一丝焦虑。海斯特刚要说“我可以清楚了解这次不幸事件的来龙去脉了”就突然被莫里森打断了。
“我敢保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告诉你们所有这些,我以为遇到一个纯正的白人会让我脱离这个麻烦。我可能说话有所偏颇,但我一旦告诉了你这么多,可能我就会告诉你更多。听着,从今天早上起,我就在我的船舱里跪下来祈求帮助,我跪下了!”
“莫里森,你是信徒吗?”海斯特略带敬意地问道。
“当然,我可不是一个异教徒!”
莫里森迅速回答道,还带着一丝斥责的口吻。然后停顿了一会儿,可能莫里森有点良心不安。而海斯特则表现得十分平静,礼貌而又关切。
“当然,我像孩子那样祈祷,我相信孩子们的祈祷,也相信女人的祈祷,但是我宁愿认为,上帝希望男人能更加自立。我认为,一个男人不应该拿他愚蠢的问题去无休止的麻烦万能的主,这是无耻的。然而今天早上,我,我从未故意伤害过上帝的子民,我祈祷您能够停一停,我跪下来祈求,这样你也许就能判断——”
他们彼此诚恳地凝望着对方的眼睛,可怜的莫里森带着沮丧继续说道:
“可是这是一块被上帝遗忘的地方。”
海斯特低声问道,他能否知道赎回那个被扣的双桅帆船需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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