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沙漏
彼时,她和女友在茶吧喝茶聊天,说笑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凭直觉,她知道是他。他的身边有一个女孩,高挑、漂亮,眼波如水。女孩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他夸张地笑着,笑得很开心。
隔着水晶珠帘,她的心忽然有一点疼,之后慢慢转为凉,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许久都不曾这样开怀笑过。
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彼此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会洞悉对方的变化,哪怕这种变化细小得令人不易觉察。
回到家里,她犹豫着要不要问他女孩是谁,问吧,怕彼此挑明了,事情就无法回转,没有退路,真的不想舍弃这份婚姻。不问吧,可是这件事情又如鲠在喉,像有很多小虫子在心上爬,难受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进退皆不是,左右难舍取,这时她忽然看到一张报纸上的广告—庐山游,打六折。于是她冲动地拿起电话报了名。
旅行社起程时,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仿佛是逃离,又仿佛是把心上的石头暂时卸了下来。茶吧的惊鸿一瞥,让她忽然开始担心和害怕,担心不爱了,害怕失掉了。不然他对自己怎么会那么忽略?她忘了钥匙在家里,等他回来开门,站在寒风里一等就是两个小时。从前一个电话他会立刻赶到。尽管他把她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用身体的热量温暖她,可是还是让她心惊肉跳地觉得,爱,渐逝渐远。
走的时候,他并没有去送她,因为忙。手里打着领带,嘴里咬着面包,趁隙还在叨叨:“玩得开心点,不用太急着回来,我自己能打理好自己。”
她怔了一下,暗想:不如摆明了说最好一辈子别回来,也好名正言顺地换人。存了这样的小心思,一丝不悦悄悄地爬到脸上。
想归想,她还是依据多年的习惯,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出了家门。从前那个吻总是他主动索要的,她有些害羞,不肯吻他。现在,多数是她主动献吻,没有了激情和内容,更像是在沿袭一种习惯或礼貌。
七月的庐山,树木葱茏,美景如画,可一个满腹心事的女人却视而不见,百无聊赖地在山上待了两天就下山了。在九江的小旅馆里,她给他打了报平安的电话,男人问她:“玩得开心吗?”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开心,如果你来,会更开心。”他当然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庐山行曾是他们的蜜月之旅,但还嘻嘻地笑着打哈哈:“忙呢,忙过这段,一定给你补回来。”
躺在床上,柔肠百转,刚闭上眼睛,就听见玻璃窗户哗哗作响,屋子里的家具都在摇动,有人高喊:“地震了!”她睁开眼,瞅着天花板,手脚发软不听使唤。继而裹挟在人流里,身不由己往外涌。惊魂未定的她站在楼下空地上才发现,自己竟赤着脚,穿着睡衣,头发凌乱,腿如筛糠,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其实地震并不是很大,后来又有一波一波的余震,她不再有起初的惊慌,回到旅馆,找到手机,上面足足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全是他的。回拨他的电话,接通后还没等她说一句话,他就连珠炮似的说:“别怕,多吃东西,补充体能,乖乖等我,我买了最快一班机票,现已在路上,马上飞去接你。”放下电话,她双手捂住脸,慢慢蹲在地上,心中大恸不止,第一次知道了心疼的滋味。
看见他,隐忍了多日的委屈和惊吓像洪水决堤,一泻千里。她扑在他怀里哽咽着:“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一把扳过她,上下打量,急切地问:“告诉我,有没有伤着?”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劫难之后,终于看见爱的本来面目,光鲜如初。
凭良心讲,他是一个好男人,为了这个家尽心尽力。要怪只能怪时间,时间像一个无情的杀手,磨蚀掉很多东西,比如激情,比如容颜。原来爱一直在,日日安好地生活,没有了动荡和波澜,就生出许多的猜忌,信任像钙一样流失,而爱缺失了钙,其实就是滩烂泥。
时光像一个巨大的沙漏,而爱在时光的沙漏中缓缓地流淌,不经意间有了磨损,轻轻拂掉时光的尘埃,爱依旧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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