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周日的下午,威灵广场3708号——帕特丽夏?道尔小姐的漂亮公寓中。此时在小客厅里,帕特丽夏——或者她更愿意别人叫她帕琪——坐在钢琴旁,手指轻盈地弹奏着一支曲子。这曲子可是音乐老师凭借巨大的耐心和毅力才把她教会的,因为她实在是太心浮气躁了。一旁,约翰舅舅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铺着厚厚垫子的安乐椅上。他穿着一身灰色西装,身材圆胖,脸上摊着几张报纸,报纸下偶尔传出一两声叹息或者鼾声。可见这小个子男人根本没在听音乐,而正如他自己有时郑重其事说的那样,是在“打盹儿”。
道尔少校笔直地坐在对面,赞许地看着帕琪。他跟着音乐不时地用手在椅子扶手上打着节拍,点着头发灰白的头来计时以示他的关注。帕琪自从晚饭后已经从头到尾弹过七次这首曲子了,因为她只会弹这一首。但少校却可以听上七百遍也不眨眼,因为他并不是在欣赏这首曲子,而是在欣赏演奏的人。少校对帕琪感到无比骄傲,她能成功操作这个庞然大物,还能完整地弹出一首曲子,真是太了不起了。不过,帕琪本来就是个只要努力就能干成任何事的女孩儿。
突然,约翰在发出一声巨大的鼾声后,立马弹坐了起来,满是惊恐地盯着他的同伴,但在熟悉了周围环境,意识到他在哪儿之后,便暗自欣喜得意起来。帕琪正好抓住这个机会,停止了弹奏。她从坐着的凳子上转过身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刚醒来的约翰。
“您刚才睡着了。”她说。
“不,你可错了,”小个子男人严肃地回道,“我是在思考。”
“啊!真是思考得太棒了!”少校严肃地看着他,十分痛恨他打扰了自己闲暇的周末下午,“你思考的声音大得像沼泽地里的牛蛙。先生,你以后不能再吃沙拉了。”
“呸!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吗?”约翰生气的说。
“好吧,如果你知道我们听到了什么,那你肯定就是清楚的。”少校反驳,“但像我这样无知的人都知道,在一位淑女旁睡着还打了鼾是一件多么无礼的事情。”
“舅舅当然可以了,”帕琪安慰道,“我敢肯定,我们亲爱的约翰舅舅刚才思考的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梦。先生,快把你的想法告诉大家,证明上校大错特错了。”
连她的父亲听到帕琪这么机智的回答,也满意地微笑起来。本来快要发火的约翰也朝帕琪感激地笑了笑。
“我要去欧洲!”他说。
少校不自觉地一愣,然后转头好奇地看着他。
“而且我要带帕琪一起去。”他淘气地笑着继续说。
少校皱起了眉头。 “先生,在你完全清醒之前,先控制一下自己,”他说,“你又在做梦了。”
帕琪的脚在凳子边晃来晃去,因为她太矮了,坐在凳子上脚都着不了地。她布满雀斑的圆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当听约翰清楚地讲完那心血来潮的想法时,她大大的蓝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渴望。少校仍皱着眉头,但之前轻蔑逗趣的表情已悄然无踪,脸上全是惊恐。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古怪的大舅子什么都敢想,而且不管多荒谬的想法都会不顾一切地去实现它。但是带帕琪去欧洲,对少校而言,就像是要拔掉他的犬齿或者砍掉右臂一样。不,比这还要糟糕,还要糟糕一万倍!带走帕琪就相当于带走了她老父亲天空上的太阳,只剩下令人绝望的乌云。
他决不能就这么答应他的提议。
“先生,”他严肃地说——每当他想要讽刺或者责备他的大舅子时,他总会叫他“先生”,“我最近一直觉得你在密谋着什么坏事。你这一周都没有直视过我的眼睛,还有两次晚餐迟到了。先生,我想请你跟大家解释一下你刚才提出的那个残忍的建议。”
约翰笑起来。道尔少校的妻子已经去世,她只有约翰这么一个哥哥,道尔少校曾以为他是个需要人帮一把的可怜人。所以这个头发花白的爱尔兰老男人曾像对待女人一样温柔地对待约翰,绝口不提任何可能伤害他感情的话。但是后来他发现约翰·梅里克其实是个千万富翁,特别爱做好事儿,能用一些特别而隐晦的方法来让周围的人开心。于是少校就不再刻意对这个不幸的男人表现出礼貌了。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个子男人,但是却对他越来越不礼貌。少校最喜欢做的就是能逮着机会为难或责备一下这个巨富的大舅子。约翰很感谢这一切,他很爱高贵的少校。俩人关系很融洽,时不时针锋相对一下,反而增加了趣味。
“道尔少校,是这样的,”他冷静地说,“最近我对生意上的事儿忧虑得要命,我需要改变一下。”
“呸!你的生意都是艾沙姆—马文公司在打理,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们才帮你赚了25万。
少校说“我们”,是因为他如今就在这家大公司担任要职,而这个职位是梅里克先生几个月前帮他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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