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格拉夫教授坐在餐桌前整理信件。
“贝丝,有你一封信。”他说完后,把信丢到坐在对面的女儿那里。
女孩惊讶地扬了扬眉毛,对她来说,收到信可不是件寻常事儿。她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信封一角,仔细读着上面的字。信封上写着“俄亥俄州,克拉夫顿镇,伊丽莎白·德·格拉夫小姐亲启”。女孩又把信封翻过来,发现背面的开口处盖着一个奇怪的像是家族徽章的东西,上面有“埃尔姆赫斯特”的字样。
女孩抬起头来,睁大双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似乎感到有些震惊。但是此刻那位教授的整个心思都放在一封由本杰明·洛温斯坦寄来的信上面,信封里装着一份必须偿付的到期账单的通知。教授疲惫的蓝色眼睛透过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茫然地盯着面前的信函,扁平的鼻翼剧烈地翕张着,就像那些受了惊的马儿一样,嘴唇还在不停地颤抖。他穿着一件有污渍的夹棉丝麻睡衣,不过上唇和下巴上的淡茶色小胡子都仔仔细细地打了蜡,末端还弄成了尖尖的形状,表明他至少在外表上还有那么点虚荣心。他一周有三天要给克拉夫顿那些好炫耀的年轻女士们上声乐和器乐课,另外三天则骑马去三十多里路以外的佩尔汉姆市的格罗夫镇,给那些梦想在歌唱事业上一举成名的人上音乐课。因为德·格拉夫教授教课的这些镇子都很小,付的学费也不高,所以他很难赚到足够的钱来维持一家子的日常开支。
餐桌的另一头坐着一个矮矮胖胖,看起来性情有些暴躁的女人,半张脸都埋在眼前的报纸里。在这个家里,她也没有吃闲饭。她教附近的女人们一些刺绣的技巧,并且绣了不少花哨的东西,放在克拉夫顿最大的一家商店——比格百货——对外出售。在德·格拉夫教授和德·格拉夫太太两个人的努力之下,他们还是能勉强支付家里的正常花销以及伊丽莎白上学的费用。但是,总有那么一两张可怕的“通知函”悬在他们的头顶上,就像那把随时可能掉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似的,随时可能毁掉他们的一切。
女孩发现她的父母都无心顾及自己,于是鼓起勇气拆开了信。信纸上的字迹锋芒毕露,棱角分明,但整体娟秀整齐,应该是出自女性之手。信里面写着:
我亲爱的外甥女:
我想邀请你在七月份和八月份来埃尔姆赫斯特做客。我现在的健康状况非常糟糕,很希望在离世之前能和你变得亲近一些。随信附上支票一张,以便支付往返所需的费用。期待你能在七月一号到达这里。
你的姨妈:珍·梅里克
伊丽莎白低呼了一声,这声音引起了她爸爸的注意。他一眼看到了女儿的盘子边上放着的银行支票,激动得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那是什么,贝丝?”
“是珍姨妈写给我的信。”
德·格拉夫太太猛地一惊,手里的报纸揉在了膝盖上。
“你说什么!”她尖声问道。
“珍姨妈邀请我去埃尔姆赫斯特住两个月。”伊丽莎白说着,把信递给她妈妈,她妈妈激动地一把抢了过去。
“支票上写着多少钱,贝丝?”教授压低嗓门问她。
“一百美元,是珍姨妈给我的路费。”
“哈!你肯定不愿意去看那只恐怖的老猫的,我们可以把这笔钱花在更值得花的地方。”
“阿道夫!”
教授一听到这声沙哑刺耳的喊叫,就立刻把身子缩了回去。
“你姐姐珍是一个刻薄、自私,又卑鄙的老女人,”他嘟囔着说,“你自己都这么说过上千遍了,朱莉亚。”
德·格拉夫太太严厉地驳斥他说:“我姐姐是一个非常富有的女人,而且她是梅里克家族的一员。你——你这个普普通通的德·格拉夫——居然还敢对她说三道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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