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往常一样,鲍勃七点钟起床。他一直都不需要闹钟,因为家里有两个人就像行走的钟表一样,总是在固定的时间起床。
他父亲总是起得比他早,所以这个时候父亲已经洗漱完毕,而且应该在餐厅吃早餐了——大杯咖啡,然后去晨练。
鲍勃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泻进房间。光晕总是会随着季节的不同而变换位置,此刻它在镜面上闪烁着。
现在已经是九月底了,从月初到现在一滴雨也没下过。天都没怎么阴过,几朵白云慢慢掠过蓝天,就像海上的船帆。
他刮完胡子,又很快冲了个澡。然后他在七点半下楼。餐厅里一个人都没有,餐桌上摆好了他和他妹妹奥迪尔的餐具。奥迪尔总是起得很晚,要到快十一点才起床,他妈妈会把早餐给她端到楼上去。
他走进厨房,对玛蒂尔德说:
“你能快点给我准备两片香橙果酱面包吗?”
在鲍勃出生以前,玛蒂尔德就已经在他家工作好几年了。她脚很小,矮矮胖胖的,尽管已经六十四岁了,但气色很好,也显得很年轻。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在厨房里嘟囔。
玛蒂尔德的嘟囔是家里最坚强的东西,每当一切面临放任自流的威胁时,她总能将其归位。
鲍勃下意识地打开冰箱,想随便找些残羹冷炙来吃。
“告诉我你想吃什么,不要用叉子在每道菜里插来插去。”玛蒂尔德对他说道。
他们之间这样的小争吵每天都会发生。
“快坐到餐桌那里,我来给你上菜。”
鲍勃从座位上总能看到花园的一部分,尤其是那两棵老椴树,他对这两棵老椴树有着特殊的感情。从古至今,这栋别墅的名字就是“两棵老椴树”。在其中一棵树的下面,树荫和阳光交织,充斥着鸟儿的歌唱,生机一片。仅有几片树叶开始变黄。
另外一棵或许是他祖父种的,很早之前就死了,现在那里种上了一些桦树。
那条斜坡小路,都不够两辆车并排交错而过。走在那种路上,人们不会认为身处洛桑高原。房子外面有一圈矮围墙,锻铁栅栏门从来都没有关过。
“中午吃什么呀,玛蒂尔德?”
“面条配炒小牛肉。”
他吃得很快,一会儿往右看看那棵还活着的椴树,一会儿看看半人高的深色木头围墙。吃完饭后,他光着头,迅速套上一件磨得发亮的鹿皮黄夹克,去花园深处的车库取电动车。
他八点有一节社会心理学课,十点是人类科学统计学课。他之前选择社会学为本科阶段的专业,现在已经大三了,也就是最后一年。他希望可以一直读到博士。 十一点,他离开教堂后面的夏尔·维耶尔梅街,那是法学院所在地,也是他上社会科学和心理学课的地方。
回到家以后,除了他的和爸爸的杯子不见了,餐厅里面没有任何变化。而他妹妹的餐具还摆在那里。
鲍勃打开厨房门,问玛蒂尔德:
“奥迪尔还没下楼吗?”
“我没看到她,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妹妹和妈妈一样,每天晚上都迟迟不肯睡觉。她在家在外都一样,尽可能拖到很晚才睡,在客厅里看电视,手里拿到什么就读什么。她已经过了十八岁,但有时还会看漫画。她就这样一直等到累得头昏才睡觉。
妈妈晚上也看书,所以每天早上她们两个都起得很晚。而其他人就要等她们一起吃午餐。爸爸每天睡得很早,现在,他已经在楼上的办公室里安静地工作了。基本上只有在吃饭时才能看到他。他在三楼打通一堵隔墙,把阁楼变成了宽敞的图书馆。吃完午饭以后,他总是在那里的一张破旧的深红色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您有一封信,我拿上去放到您卧室里了。”
鲍勃感到很吃惊,他走进楼梯间,推开房门。阳光换了地方,不是照在之前的墙面上。他看到桌子上的信,认出是妹妹的笔迹后,着实吓了一跳。他打开信,隐约感到一丝担心。奥迪尔总是难以捉摸,她可以带给别人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
从邮戳可以判断出这封信是前一天投进邮箱里的。不过,奥迪尔前天晚上没有在家吃晚饭。她经常这样,来去自由,从不通知任何人,还常常凌晨三点钟才回家。
鲍勃穿过走廊,打开奥迪尔的房门,床铺没有展开,房间也不像往常那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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