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要经过多少年岁月的雕铸,一个孩童才能成长为少年;又要经过多少年岁月的洗礼,一名少年才能出落成成人?这种变化,究竟发生在哪一刻,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成长不是毕业考试。它也不是庄严的誓言,颁奖仪式,或一纸毕业证。
对于三十二岁的阿兰·波多来说,从懵懂到成熟,只用了几个小时,或者说几分钟。
十月十八日。巴黎,狂风大作,大雨瓢泼。汽车雨刮器除了让路灯更加模糊,什么作用也不起。
阿兰身体前倾,缓缓地开着车行驶在库塞尔林荫道上。他的右手边是蒙梭公园黑色的栅栏。他转到普罗尼街,又拐到他住的福图尼街。
这是一条富人聚居的小街。他在自家楼下幸运地找到停车位。阿兰一边关门,一边习惯地抬头看顶层有没有亮灯。
但是今天他自己也说不清那里有没有灯光。带着栅栏的玻璃楼门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下车,外面狂风大作,冷雨拍打着他的脸和衣服。
一个像是为了避雨的男子站在门槛上,又跟着他走进楼道。
“波多先生?”
一道闪电划过装饰着细木的楼道墙壁。
“对,是我。”
阿兰惊讶地回应道。
此人长相普通,穿着普通的深色大衣。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印着三色旗的证件。
“诺布警官,巴黎警署。”
阿兰带着一丝惊讶,好奇地打量着他。阿兰的职业就是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我可以和您一起上去吗?”
“您等我很久了?”
“才一个小时。”
“您为什么不去办公室找我呢?”
有些害羞的年轻警察显得无所适从。他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两个人走进豪华的电梯。电梯墙壁上挂着绯红色天鹅绒。电梯慢慢上升,在天花板水晶灯柔和的灯光下,他俩默不作声地看着对方。有两次,阿兰·波多想张口问点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电梯停在顶层四楼。阿兰拿钥匙打开门。他推门进去,屋里一片漆黑。
“我太太还没有回来。”
他习惯性地伸手开了灯。两个人大衣上的水滴落在浅蓝色的地毯上。
“您可以脱了大衣。”
“不用了。”
阿兰又一次惊奇地看着他。这位不速之客,在狂风暴雨中静候自己一个小时,竟然觉得他这次“做客”不用待很久,根本不需要脱掉大衣。
阿兰推开另一扇门,打开其他的灯。雨水静静地冲刷着客厅对面的落地窗。
“我太太还没回来。”
他看了看手表。
在他对面,老式铜钟摇摆着,发出轻轻的嗒嗒声。现在是七点三刻。
“我们一会儿要和朋友去吃饭,所以……”
他自言自语道。其实他是想快点脱了衣服洗个澡,美美地睡一觉。
“您要不先坐下吧?”
阿兰既不担心,也不好奇。但也可能两者都有一点。对于这个不速之客,他主要是觉得厌烦。他的存在让阿兰感到很不自在。
“您有武器吗,波多先生?”
“您指手枪吗?”
“对,正是。”
“有一把,在我床头柜的抽屉里。”
“您能否让我看一下?”
警官诺布略带犹豫地轻声问道。阿兰走向通往卧室的门,他的“同伴”跟着他。
这个房间铺着黄色蚕丝地毯,床上铺着斑猫皮,家具被漆成乳白色。
阿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吃了一惊。他又伸手往里面摸了摸。
“枪不在了。”
他嘀咕道。他回头看了看四周,像是为了回想自己把枪放在哪里了。
床头柜上面的两个抽屉是他的,下面两个是雅克琳娜的。不过没有人叫她雅克琳娜,阿兰和所有的人都叫她小猫。小猫总是带着猫一样的表情,因此得名。
柜子里是手帕、衬衫、内衣……
“您最后一次见这把枪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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