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赏心乐事谁家院 良辰美景奈何天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日军开始大规模侵入东北地区,东北沦陷,举国哗然,北平二十万青年学生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活动,要求南京国民政府对日宣战,收复大地。
然而,在北平城,不管学生和工人怎么闹,却总也碍不着那些个达官显贵的风流快活。历史厚重暮霭沉沉的北平城虽比不得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的大上海,却也是个达官显贵鱼龙混杂的地方。
时局混乱,谁最容易得势?谁又最容易失势?谁都有可能得势,谁也都有可能失势。
然而现在的北平城,就只一个字—— 乱。
时局乱,政府乱,生意场上乱,百姓心里更乱。但是,不管现在的时局多乱,总还是有那么一拨人,抽烟、看戏、找女人—— 越是这乱世,他们便越是活得潇洒快活。
要说起戏园子,北平城里的戏园子也并不算少,气派的,破落的,什么样的都有,只是六安却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用那些爷的话说—— 可真真的是个好去处!
这个戏园子,它并不大,也不像上海的百乐门那样处处透着醉生梦死的奢靡无度,它的外表是极庄重的,太过庄重了,以至于第一眼看过去,倒是显出了几分的肃穆来。
大理石与红木雕砌成的大门,门口两尊汉白玉狮子,并无太多装饰,却隐隐流露出一种大气来,门楣处“六安戏院”四个大字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听说,这个戏园子是前清的某个逍遥王爷建的;还听说,这个王爷爱戏成痴,一日不听戏便坐卧难安食不知味,有个读书的人私下叫他“戏王爷”,他知晓了也不生气,竟还请了那书生到他的戏园子里看了一天的戏;还听说,慈禧老佛爷当年也曾来这里听过戏,那一日唱戏的角儿逗乐了老佛爷,还得了挺多的赏。
所以啊,这六安戏院可算得上是北平城一等一的戏园子了,在北平城里谁都知道,能到六安戏院听戏,那也是个身份的象征。前去看戏的从来都是那些个有钱有权有势的人,最差的,也是那些个前清大家族里的遗老遗少。
晚上六点,六安戏院门口。
沈家的四小姐沈如沐站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踱着步,表情有些焦急,有些不耐烦,还有些生气。
“明明是一早就说好了五点多到的,这倒好,眼看着都六点了,戏都快开场了,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她沉着俏脸,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向戏院里走。“不等他了!”
丫头沈绿憋了笑,忙跟上去,一转眼间不经意地看到了一个身影,顿时眉开眼笑地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的三爷,您可来了!四小姐都等得急了。”
来人低头笑道:“瞧,戏都还没有开场,我来得可不算晚。如沐你也太性急了点,来这么早做什么。”
沈如沐停下脚,愤愤地回头瞪着来人。
“让人家在这里等了你半个小时,现在反倒数落起我的不是来了,不想来您就别来呀!回头耽误了三爷您的生意我可赔不起!”
“瞧瞧,我这只不过是晚到了一会儿,你就给气成这个样子,若我今天不来那还得了!你这个丫头向来得理不饶人,真不晓得日后谁敢娶你。”
如沐恼了。“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也是我乐意,碍着你什么事了?”
沈如安见状,忙赔了笑,道:“再等下去只怕戏都要开场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去的好。”
如沐哼了一声,一转身当先进了戏院。沈如安在进戏院前抬头看了一眼今日的牌子。
《牡丹亭》
他摇了摇头,又是这出戏。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装。
再看挂头牌的是—— 淮泗儿。
是了,如沐这几日一直叨念着春申班重返北平城,打的便是这个淮泗儿的招牌。如沐今日死活拉他来一块儿看戏,为的也是捧这个淮泗儿的场。
左右不过是场戏,套上了装,那也是别人的故事,他人的悲喜,何必如此痴迷?他再次摇摇头,跟着如沐一脚迈进了这六安戏院。
外面墙上的牌子挂得很大,“淮泗儿”这三个字,写得异常的大而清晰,像是一种宣告,更像是一种倨傲。
六安戏院里面不是很大,一楼与二楼也是按位子来的,大多好位子是被订了的。在这北平城,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实在太多了,为免日后起事端,位子还是自己订的好。
而二楼最中间的那个座位便是沈家订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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