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对并不相熟的男女聚餐时,喜欢互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以此作为消遣。
他俩对视了一下。女的说:“你比我会说,你来讲吧。”
男的娓娓道来:“从前,在一个遥远的国度……”
“别听他瞎说!其实是七年前,就在乌特勒支。”
“那好吧,其实也不是什么童话。”他略显失望地往下讲,“七年前,在乌特勒支市。我坐在街边露台上喝酒。这时,有个姑娘朝这条街骑车而来。那个地段其实禁止骑车,但她是那种姑娘,无论做什么都会得到原谅。那种姑娘,会让警察破例网开一面,让所有车辆停下,为她开道。”
“你太夸张了,亲爱的。而且,那时我已经二十七八岁了。”
“她骑着山地车,上身前倾,臀部翘起。没有那个细节我是讲不下去的,一切始于那对翘臀。在那条人满为患的街上,那头金发、翘起的双臀,从我身边掠过……”
“行了,用不着重复。”
“你们不是想知道嘛!”
在座的另一个男人直起身说:“关于那对翘臀,我还真没听够呢。”
“娄,收敛点好不好。”妻子给他使了个眼色。
“我眼看着她从人群中消失,心想:这下我可怎么把她找回来?知道吧,娄,你懂得。就是特别想追上去,把她叫住问:你是谁?没有你我再也活不下去了!现在马上嫁给我吧!”
“嗯……”娄应道。
“总之,几个星期过后,在威廉姆一世酒吧,她居然就在落袋式台球桌旁,在我眼前出现。那是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不用去找……,就找到了。这下就再也无法改变了。她正和一个闺蜜在打台球。还是那样……翘着双臀。”
“艾德,够了。”
“我朝她走去,问她叫什么名字。我不想让她再次逃脱。她把名字告诉了我,却没说自己住在哪里。她不愿意告诉我。”
“你那时喝醉了。”
“可你随随便便就把名字告诉他了?!”其中的一个女人指出。
“为什么不呢?”
“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他看上去还挺不错的。有点老,但还是挺不错的。”
“有点老,但还是挺不错的……”艾德瓦故作被刺痛的样子,其实正中要害。
“比我年纪大一些,这么说行了吧?”
“大十四岁……” “再加一岁。”
“到底要不要我继续讲下去?”
他讲述了自己如何跟酒吧招待要了电话簿,拿着翻阅起来,扯下其中的一页,抓在手里朝她走去。就在她取长边位置时,他来到她身边,把那张纸凑近台球桌上方的灯,用手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问:“这是你吗?”她被逗乐,吃惊地打量起来。“很有可能。”她笑着应道。
“太好了,璐特·瓦尔塔。太好了。谢谢。我会给你发邀请信。”
“好哇,我等着。”她应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艾德瓦,”他欣然答道,“艾德瓦·兰奥尔。”
“真佩服你,艾德。”娄赞叹道,“那本电话簿是个好主意,有勇气。”他拿起酒瓶,巡视一下所有的酒杯,却只给艾德瓦添了酒。
“那是孤注一掷,”艾德瓦说,“当时真不知道没有她该怎么办。你想想看,之前还到处都是女人,谁知到了那一刻,就只有她了。”他一嘴皮红酒的绛紫色,看着自己的妻子。“就像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搞砸了,那道门就会关闭,奇迹从此不再出现。”他的额头油光发亮,双手在饭桌上比划着。
“璐特,你不觉得有点恐怖吗?”在座的另一个女人问。
“你这么想真有意思。他这样令人出乎意料,不是挺好吗?一个男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很有目的性,我们不都喜欢这样吗?”
“嗯,或许如此,嗯……”她站起身来,“娄,帮我一把,把盘子收了,好吗?请大家把刀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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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中国读者
我从未料想到自己会写一个关于疼痛不可测量、病毒生活以及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与一个中年男人的爱情故事。就连当我非常荣幸地受邀为荷兰图书周创作一本具有七十万册惊人发行量的小说时,也未曾料及它会涉及疼痛、病毒和一场不般配的爱情。倘若有人预先提到这些因素,我多半也只会忽视,认为这类素材好比月球上的沙粒,毫无生趣,里面没有故事。不像有时候,我并非灵机一动就发现了这个故事,整个过程宛若烹饪美味佳肴,需要你有条不紊,在逐个添加各种食材后,还需花些时间让它们互相调和。
那是四月的一个温暖的夜晚,当我从纽约92Y剧场走出来叫住一辆出租车,一位年轻貌美的摄影师登车坐在了我身旁,她和我一样,刚从詹姆斯·索特的演讲会里出来。那周早些时候,我在这位自己敬仰的作家位于长岛的家中做了采访,那天晚上,这位女摄影师拍了几幅肖像为这篇访谈配图。她登上出租车的那一片刻非常关键,这时我意识到这里面蕴含着一场交锋,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比他年轻很多的女子的一段情史。无论是彼时还是后来,我和那位摄影师都没有发生关系,当时在纽约出租车里的情景,只不过催生了一场我想探讨的人际关系。
顿时文思汩汩不止,犹如才思泉涌。我的笔记本里写满了各种画面与场景,有的萦绕心头,有的转瞬即逝,无须刻意寻找,只须去观察和体会。
在我和罗恩·富希耶在鹿特丹交谈后,故事里出现了病毒,这位病毒学家在实验室里让流感病毒H5N1变异成致命的一种。很多人认为,那是一枚生物炸弹,万一发生泄漏,就可能会导致世界某处大批人口灭绝。走出他在鹿特丹大学大楼顶层的办公室后,我意会到故事中的中年男人将是一个专心致志、试图根除畜牧业病毒疫病的研究者。
在学校大楼外的公园里,我适逢一个关于畜牧业中动物所遭受折磨的小规模摄影展。巨大的屏幕上展示着肢体残毁的鸡禽、抑郁的生猪,以及身边没有母亲在独自哀嚎的初生牛犊。这些画面令人心碎,仿佛在呼吁大家吃素。我深受启发,塑造了这样一对男女主角,前者为维持现状服务,后者则心系养殖业中动物所遭受的深重却不可测量的痛苦。在公园里,两个主人公之间的思想冲突呈现在我的眼前,与这场冲突并行的,还有主人公之间身体年龄差别的冲突。
整个美丽的夏天我都致力于本书的创作,当我走出书斋时,树叶已秋色斑斓。尽管如此,我一度沉浸在幸福之中。这是我陶醉在幸福中书写的第一本和唯一的一本书——被无情的交稿期催促着,并由一个严守自己悲惨人生配方的人物的命运推动着。
汤米?维尔林哈
四十多岁的病毒学家艾德瓦被人的衰老与退化深深地困扰着。在佛教里,对衰退的深刻认识被视为痛苦的根源之一。单就这一点,他认为,和一个小自己十五岁的女人的恋情算是交上了好运。璐特不仅漂亮、聪明,而且还脚踏实地,她似乎给艾德瓦注入了新的活力。
但两人的心态却一下颠倒过来。“他没有因为璐特而变得年轻,而璐特却因为他而变得老成。”他们的婚礼标志着这段恋情已达到了顶峰,夫妻关系从此危机四伏……
《美丽的年轻女子(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2015)》一书的作者汤米·维尔林哈充分挖掘作品中丰富的幽默蕴含与深层情感,以快节奏抒情散文体描绘出艾德瓦这个无端历难的当代《圣经》人物约伯的苦难经历。
汤米·维尔林哈所著的《美丽的年轻女子(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2015)》讲述了一个已到中年的病毒学专家与一名正值妙龄的美丽女子之间的恋情和婚姻。男主角尽管事业有成,并且似乎交上了桃花运,却接连被衰老、中年危机、痛苦、婚外恋、麻木不仁所困惑。作者将故事背景设在荷兰,精心埋下伏笔,描绘了一对男女关系的幻灭悲剧。精彩的细节、巧妙的构思、流畅的语言和各种观念反差编织出了人的尴尬和无奈。此外,作者还充分挖掘作品中丰富的幽默蕴含与深层的情感,展示了他非凡的语言才华和特有的艺术手法——最终使故事的边线汇同主线一起走向必然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