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之后》具有以下特色:
名家作品:知名小说家蔡素芬,开启台湾大河小说的阅读新视界。
大河小说所具有的故事的延展性和独立性,一直深受读者青睐。蔡素芬,是台湾大河小说的开拓者,喜欢长篇创作的她,习惯写作延续故事,同时又将每个故事的独立性处理得很好。
主题共鸣:所有身体的挣脱,都逃不过心的束缚。
成年后,很多人都会迫不及待地选择逃离,逃离父母的束缚,逃离小城的狭窄,去大城市闯荡、奔波,从而开启寻梦与造梦之路。
写作手法独特,代入感强,人物形象更加立体。
作者蔡素芬在这本书中采用了儿时与成年后交叉讲述故事的手法,将一个人的成长及其经历完整呈现的同时,更可以看到儿时种种对成年后的影响,以及主人公想要逃离,以及逃离之后的选择,写出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成长经历。
蔡素芬的《逃离之后》讲述的是:大学时,晋思一心想着逃离置身处境,即使面对离开深爱的女友,也未曾改变。毕业后,他如愿考入公职并被外派美国。之后,娶妻生子,仿佛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工作期满,他又毅然选择留美创业,虽艰辛,努力却也得到了回报,然而他始终无法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婚姻陷入危机,父亲突然离世,梦想与现实脱臼,昔日恋人偶然相遇……种种困扰与冲撞,纠结与懊悔,选择与挣脱……挥之不去,直至再也无法逃避,让他有了逃离后真正的面对和思考。
一个人的命运不全然取决于自我抉择,家庭、社会、时代,先天的设了一个牌局,在那牌局里,我们身体是自由的,但心始终在原处。
我们不如去习惯前面总有岔路,交错而过的身影,不期而遇的磨砺,才组成了完整的生命。
十一月初的这天,白天云霭如暮色沉重,终于在傍晚飘起细细的雪花。从傍晚到暮色四合,只一瞬问,高速公路的车阵在雪花中徐徐前进,驾驶人纷纷打开雨刷拨掉雪花,打亮车前灯,车灯投射的半空,细飞的雪花逐渐绵密覆盖夜空。
车阵慢下来,在高速公路塞出一条长长的车龙,晋思把车内的收音机转到新闻台,声调高昂而急促的气象播报员正播报对这场雪的近况预估。这将是一场瑞雪,明晨会有大量积雪,州政府正在研议,主要路段的雪量如果急速超过二十公分,将宣布停班停课。他不能想明天上不上班的问题,只希望这条回家的路可以顺畅,毕竟已经数年没有大风雪了,他的车子老旧,轮胎胎纹很浅,修车厂的工人早建议他更换。半年过去,那些胎纹磨得更浅了,他不希望车子在冰雪中打滑。
平时十分钟的车程,今天走了近三十分钟才下高速。天色已一片漆黑,渐疏的路灯惨淡地照亮绵密的雪花,雨刷继续拔掉雪花,车前盖铺了一层绒毯似的雪,所幸车子并没有出状况,他把心思转移到那层白绒毯上。他喜欢那种白,晶莹剔透,总给他梦幻般的想象,像有一个远方存在,等着他去追寻。到一个会飘自雪的地方是他从小的梦想,他以为那里会有不一样的人生。虽然他现在已在这片白雪中,小时候挂在天边的梦想好像摘到了,却和他的想象有着距离。雪地寒冷,雪化后一片脏污泥泞,与白色洁净是极大反差。
回到阒静的社区,转过两个弯,家门前的松树上已堆了薄雪,雪花仍飘着,屋檐上一片白。冬天真的来了,一年又将尽,他按下车库遥控器,望着缓缓开启的车库门,心里闪过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仿佛已大雪纷飞。
屋里只有一盏通道间的小灯,方便照明车库往厨房的方向。他将公文包放在餐厅的柜子上,打开冰箱,找到前天吃剩的一块比萨。保鲜盒里还有些蔬菜,他取出青花菜和洋菇、三根葱、两个西红柿、两枚蛋,和一盘已调味的肉丝,将这些放在流理台上退冷,等妻子倩仪回来料理。他将比萨放入烤箱,不想等那么久,在晚餐料理好之前,他必须先吃点东西。
他从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看了三行又塞回去。文件上言明三个月后要调任回台湾,他不想把接下去的文字看完,那意味着他得打包行李准备回台湾。这是早就知道的事,他却迟迟不愿正视。等着这场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这调任通知也飘落到真实生活中了。
烤比萨的时间,他去冲了澡,换了一套舒适的家居软棉衫裤。平时这时候,倩仪应该带着三岁的儿子谕方回来了。谕方由一位台湾中年妇人陈太太照顾,离倩仪公司不远,她上班时将谕方送去陈太太家,下班时顺路将他接回来。倩仪的公司远,通常比他晚到家,再晚,这时也该到了,他快吃完比萨才想到,为何没有意识到倩仪还没回家? 一个小时过去了,车库仍然没有动静。他打电话去陈太太家,问倩仪来接过孩子了吗?陈太太说,“接过了,两个小时前接走了,怎么,没到家吗?”那边的声音显得急躁起来,他心里也有点慌。他听到自己对着听筒近乎喃喃自语地说,可能下大雪车流慢,应该很快就到家了。放下听筒,他随即抓起大衣,拎起钥匙,打开车库,驾车滑出车道。天色全黑,飞雪在路灯的投射下纷纷扬扬,他开到社区出口,所经人家院前的草皮都被白雪覆盖,仿佛这场雪已下了一天。他可以想象,公路上因积雪而车流缓慢,如果有车子擦撞出意外,塞车无可避免。倩仪这时一定堵在路上,那么他开上路,与她反方向,对她有什么帮助?如果是她的车子出意外,那么此刻他应该在家里等警察或医院打来的电话,而不是让自己进入风雪中,冒着堵在路上的风险。也或许倩仪脱离车阵到家了,却发现他不在。思绪纷乱飞转时他已来到两条路交叉的购物中心,那里的停车场几乎空荡,他将车子调回头,往家的方向去。他感觉有一通电话必会在家里响起。
但他猜错了。他在家等了半小时,没有一刻可以安安稳稳地坐着,他在客厅、起居室、餐厅间来回走动,有时站在客厅通往后阳台的落地窗前看着飞雪斜斜滑入松树间,落到地上,一层一层堆栈,内心就像被寒冷冻僵了,无能为力再去做点什么,只能等着想象中的一通电话。
他抡着拳头抵在玻璃窗上,玻璃的冰冷直透心底,他刚想用力捶打玻璃发泄心中焦虑时,车库的门响了,谢天谢地,所有的揣测只是自己的神经质罢了,倩仪不过是塞在路上久了些。
他疾步来到通道,打开去往车库的门,倩仪的车子已停妥,车库门也滑下来。倩仪手上提着一袋东西,谕方也从另一侧下了车,蹦蹦跳跳向他跑来。他抱起谕方,问倩仪:“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喏,”倩仪示了示提袋,“雪可能下很大,明天大概上不了班,怕食物不够,去超市买了食物。”
“可以回家后到附近买啊。”
“那时雪会更大,停车下车都不方便。”倩仪将提袋放在流理台,转身对着他,神情有点黯然地说,“真抱歉,没想到你会担心。”
他转向炉台,放上锅,打开电源,将放在一旁的西红柿、鸡蛋等移近。倩仪走过来,想接手,他不让身,说:“你休息一下,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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