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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燕京乡土记(上下)(精)/邓云乡集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邓云乡
出版社 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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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邓云乡编著的《燕京乡土记》的内容,主要是在忆旧的基础上写成的。回忆这些旧事的用意,从鲁迅先生的这句话里就可得到初步的答案。现在和将来的读者,从这些肤浅的记叙里,能有一二会心处,觉得还稍有可取,能增加一点对昔时北京乡土风俗的理解,那就达到作者写这书的初衷了。

内容推荐

邓云乡编著的《燕京乡土记》以记叙风物乡俗为主,包括衣食住行、岁时节令、人情来往、土宜物产,都是些生活中至细至琐的事,而又是与生活关系非常密切的事。

目录

自序

岁时风物略

万象又更新

燕九春风驴背多

厂甸欢情

春风吹大地

元宵月照华灯

梅花三月

端午小景

入夏数伏

夏雨雨人

夏虫京华梦

乞巧月令篇

都城锦绣秋

重阳话到小阳春

数九坚冰至

冰嬉今昔谈

黄羊祭灶年关到

花胜遗风

春风忆童心

春讯报芳情

燕山花信谱

琼华岛夏梦

鸽铃人晴空

女孩儿节令

夏之儿歌

老树茶烟

街头夏景

小院乘凉时

河沿野趣多

七月清韵

长安一片月

斗蛐蛐之趣

三冬乐事

腊鼓声声

干干净净过个年

糖瓜到饽饽

行礼如仪

福禄寿喜

闹元宵

龙抬头

再逛厂甸

春明花事

夏之梦

秋之思

岁又阑

胜迹风景谭

五凤楼春色

太液好风光

稷园花事

瓮山西湖风景画

花照小山村

山中夏景幽

银杏奇观

坛宇柏森森

贡院小史

卢沟千古月

城南胜迹多

白塔怀古

古寺诗情

名塑偶忆

禁城记趣

瀛台故事

打鬼传奇

西郊路上

城阙怀古

街巷琐记

圆明园

瓮山思绪

坛苑拾零

宣南古寺

昔贤胜迹

稷园旧梦

市廛风俗志

鞭影小骡车

朝山走会

家家井水清

技艺杂谈

冬煤与骆驼

庙市商情

年货年景

牌楼街市变迁多

交通杂述

食肆鳞爪

茶话

闲话玉壶冰

街头巷尾拾零

孔方兄

礼尚往来

行路难

旧时衣冠

冰炭故事

筷子与挑子

买卖琐话

旧都绝技

山村

京话官腔

艺苑风烟

戏台琐话

门外戏谭

什样杂耍

丝竹之余

后记

附录

原版序一

原版序二

原版序三

原版序四

试读章节

万象又更新

除夕

岁时之事,先要由岁首说起;而岁首之事,则先应由除夕说起。岂不闻昔时联语乎?一日:“一元初复始,万象又更新。”二日:“一夜联双岁,五更分二年。”复始、联双,均连除夕计算在内。因而开宗明义第一章,也先要从除夕说起。

旧历除夕在江南俗称“大年夜”,前一天晚间称“小年夜”,在北京俗称“年三十晚上”,似乎没有小年夜叫法。即使是小月(北京叫“小尽”),腊月只有二十九天,也照样叫“三十晚上”,不会叫“二十九晚上”,这早已成了“除夕”的代名词了。

除夕是一年中最使人留恋的一晚,所谓“一夜联双岁,五更分二年”,一夜之间,就变成两年了,前半夜生下的小孩属“猴”,后半夜生下的就属“鸡”了。中国人向有“守岁”的习惯。北京人于除夕守岁之夜,又是最喧阗的时候,这一夜有几种特殊的声音,家家户户都传出,此起彼伏,洋洋盈耳,交织成一部别致的乐章,可以名之日“三十晚上协奏曲”吧。

其一是爆竹声。《燕京岁时记》云:“及亥子之际,天光愈黑,鞭炮益繁,列案焚香,接神下界。”这说的是接神的鞭炮声。“亥子之际”,是夜里十时到十二时之间,其实用不了这样晚,天一擦黑,东一声、西一响的早就放起来了。最先是孩子们或者半大小伙子,早已拿着香火放着玩了,孩子放的,一般是“小百响”上拆下来的小炮,大的麻雷子、双响、二踢脚等,那可以算作巨型爆竹的,孩子们是不敢放的。《红楼梦》第五十四回写放爆竹,黛玉“不禁噼啪之声”,而湘云则不怕。宝钗笑道:“他专爱自己放大炮仗,还怕这个呢。”说明放大炮仗是要有胆子的。年幼的不敢拿在手中放,把爆竹竖在台阶上,拿着根线香,一只手捂着耳朵,远远地探着身子点,其他小孩两手捂着耳朵,紧张而又焦急地等待着……此情此景,即使白头人也还记得吧?待到午夜,“噼啪”之声,渐繁渐密,震耳欲聋,这象征千家万户迎神接“祖”之时到了。一年便到了这个抓也抓不住的最后时刻了。

二是剁饺子馅的声音和切菜的声音。《京都风俗志》云:“妇女治酒食,其刀砧之声,远近相闻,门户不闭,鸡犬相安。”孩子们在院子里紧张地放爆竹的时候,也正是主妇们在厨房里最忙碌的时刻,年菜都在前几天做好了,而大年初一的“煮饽饽”却总是要在三十晚上包出来,这时家家的砧板都在噔噔噔地忙着剁肉、切菜。饺子有净肉馅,有猪肉白菜馅,有羊肉萝卜馅,也还有不少初一吃素的,要包香油、豆腐干、干菠菜馅,因而刀砧之声,也就彻夜不停了。说到刀砧声,想起一个十分凄凉的故事。旧社会生活困难,三十晚上是个关。一家人家,丈夫到三十晚上很晚了尚未拿钱归来,家中瓶粟早罄,年货毫无。女人在家哄熟了孩子,一筹莫展,听得邻家的砧板声,痛苦到极点,不知丈夫能否拿点钱或东西回来,不知明天这个年如何过,又怕自己家中没有砧板声惹人笑……便拿着刀斩空砧板,一边噔噔地斩,一边眼泪潸潸地落……这是我很小时听母亲讲的故事。至今我还深深记忆着。若能把它写成个小说该多好呢?常常这样想着。

三是结账的算盘声。旧式买卖,要在年三十作出决算,开出“清单”,因此三十晚上又是大小买卖最紧张的结账时刻,这时如到大街上走一转,在一路上所有铺子传出的“噼噼啪啪”算盘声和报账声,抑扬顿挫,彻夜不停,直到五更接神为止。《都门杂咏》“节令门”除夕诗云:“爆竹千声岁之终,持灯讨账各西东。五更漏尽衣裳换,贺喜拈香倩侍童。”其中讨账一句,未写算盘声,却已听到算盘响了。此亦不写之写也。

这三种声音再夹杂着大量说笑声(当然也有叹息声、哭泣声)构成了当年北京的“三十晚上协奏曲”。

吉语

年三十守岁,俗名“熬年”。孩子们张罗熬年最起劲,但睡着得却最早,往往和衣而卧,一觉醒来,揉揉眼睛,又是一年了。记得蔡绳格《一岁货声》中有一条很有趣的记载,其记卖“荸荠果”的注解道:“闻早年必于除夕晚间,先卖此果,仅卖初间数日,然后待夏初才卖,谓之先熟果,盖取‘必齐’之义。”

这在北京叫作“口彩”,荸荠谐“必齐”的音。前人诗云:“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人们在年三十晚上是更加思念远人的。远人归来,一家团聚,必定齐全,欢庆元旦,所以在“大年下的”(北京口头语),一定要多说两句吉庆话,讨个口彩,这不是迷信,这是善良的人们良好的祝愿。从语言学角度来讲,人类语言,应该越进化,越丰富,变换手法越多,越风趣,越含蓄,越美。有些话,有些词语,直说不受听,便换一种说法。如说,“你吃舌头吗?”人人口中都有舌头,把舌头吃掉,那如何做人呢?因而北京人创造出“口条”的词汇,“您吃口条吗?”江南人又创造出“门枪”的说法,“耐阿要吃门枪?”这样便中听多了。吉庆话也是这样的创造。P3-5

序言

这本书我是在《燕京乡土记》的基础上,修改、增加、补充而写成的,篇幅较前书增加近一倍,篇幅既增,内容亦补,因而名吾书为《增补燕京乡土记》。此书与原书源出一脉,实系两书,可并行而不悖也。

龚定盒《己亥杂诗》之十,“进退雍容史上难,忽收古泪出长安”。诗后注云:“先大父宦京师,家大人宦京师,至余小子三世百年矣。以己亥岁四月二十三日出都。”诗只是七绝四句,注亦很简单,但古人诗,想象体会其感情,则是千头万绪,无比深厚的。我不敢上比前贤,攀附古人,但人的感情总是一致的。时代有古今之分,学识有深浅之别,才调有高下之异;而其感情则或有相通者,家世则或有类似者,因此也特别有感于前引之定盒诗及诗注。唯其如此,我对燕京乡土,亦充满了故园之情,故旧之思,故都之爱。这是所以写《增补燕京乡土记》及六年前已出版过的《燕京乡土记》的最根本的原因。

我家祖籍虽然不是北京,并未寄籍大兴、宛平二县。但先人们因供职京曹,前后也经历了三四代,时间也过百年了。这一点与定盒诗注中所说的是十分类似的。近百年前,先大父选青公,讳邦彦,以举人朝考,供职内阁中书,在清代这是很重要的一种小京官。当时迎养曾祖父飞熊公于京邸。庚子时,那拉氏与光绪蒙尘西安,李鸿章在京与外人议和,先大父膺折差之命,往返于京陕道上。后因曾祖母去世,丁忧回籍,起复后在去京途中,感染时疫,中年去世。其时先父汉英公,讳师禹,方十余龄,尚在家塾读书。不久废科举、兴学校。先父也到北京上学。后又像李越缦说的“人赀为郎”,花钱捐了一个民政部的员外郎,也作了一个时期的清朝的小官,不久就辛亥革命了。其后一直侨寓北京。中间虽然回过原籍几年,但过了几年,又到了北京,以后即久住了。由“七七事变”前数年,直到沦陷期间,在税务部门做个小职员,教育子女,维持全家生计。我家自高、曾祖起,即四代单传,祖父辈都无堂房叔伯。我们兄弟都是庶出,生母张、嫡母贺,先后于弟妹未成人时去世。先父遭逢时艰,抚育子女,生活重担,十分困难。日常跟随外出,每至一地、每睹一物,即讲说故事,缅怀京华盛日,神态飞扬,暂忘当时之生活困苦,我于京华旧事,在此时所得者最多,前尘历历,是永远忘不掉的。

嫡母姓贺,我从小和她一起生活,老太太更是一位老北京,外祖父是一位从未放过外任的太史公,一直在翰林院里做老编修,老太太从做儿童时就住在北京,经历过庚子前的岁月,亲眼见过义和团、红灯照……两只小脚,拍地一跺,就上了房,一盏小红灯,飘飘荡荡就到半空中去了。外国人来了,砸大门,门房老头躲在门后,捧着个月饼,大门打开,给鬼子吃,鬼子裂着嘴傻笑了……又过了多少年,民国了,城南游艺园开了,天天晚上放盒子,五彩焰火照满天……在乡下晚上睡觉时,她总替我讲这些,在她是从讲说童年、少年旧事中,得到无限欣慰;在我则是像听神话故事那样地入神,几乎每晚都是在这样神思中入梦。杂七杂八的庚子以来的京华旧事,就这样印人我童年的脑海中。后来我在北京,往往到了一些童年早已闻名神往,而眼前却破敝荒凉不堪,如城南游艺园、新世界等旧址,就自然地产生了不少今昔之感了。

说来也很简单,就这样在老人们的爱抚教导中,使我养成了热爱京华风物,留心京华旧事的习惯。遇有旧时文献,或前人著述,或断烂朝报,或公私文书,或昔时照片,以及一张发票、一张拜帖、一份礼单、一封旧信……均赏玩不置,仔细观看,想象前尘,神思旧事,所眷恋者是一种注定已消失了的淳厚风俗和高雅文化的结晶,简单地说,是一种“京华风韵”,再简言之,即“京味”。因为北京远的不说,即说近古,也是明、清两代五六百年的国都,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全国精华所聚,怎能不形成一点特殊的风韵呢?风韵、风物、风土、风俗……都与“风”字有关,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种“气氛”,一种特有的京华生活气氛,这种气氛,在“七七事变”之前,在我童年时期的生活中,有深切的感受,生活环境、衣食住行、人际关系、文化教育……其主流都是充满了悠久历史感和深厚文化气息的气氛。我一直想用拙劣的文字,把这种从小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气氛表现出来,记录下来,以免使其烟消云散,归于无有。可是多少年来,一直没有机会。因而这些想法,就成为埋藏在心中的创作欲望,一有机会,它就会澎湃地奔流出来。

在十余年前,我有机会为一家新闻单位写有关京华旧事的专栏外稿,文章虽短,但发稿量大,几年当中,写了上千篇这样的短文,充分抒发了对京华的眷恋之情,满足了在胸中埋藏已久的创作欲。唯一感到欠缺的是,每篇文字,都限于专栏篇幅,不能畅所欲言;再有就是各种内容的稿件,必须穿梭来写,不能集中在一起。固然也有好处,可以想到什么写什么。但是也有缺点,就是一个大内容,刚刚想到一些,已写了几篇,便要暂停,改写其他内容。这样在报纸上刊载,固然富于变化,但作为有系统的一组一组的文字,则显着杂乱,也影响写文时思路的连贯性。为此在七八年前,我又在写短文的基础上,按类别重新编写了一些有关燕京风土的文字,汇为一书,名为《燕京乡土记》,出版后居然引起了海内外学术界朋友们的重视,纷纷撰文在各报刊上介绍。日本学术界前辈波多野太郎教授还写专文在《东方》上评论,并将此书译为日文出版。想不到的异国友人,也来信要书,如莫斯科大学华克生教授便辗转寄来了要书的信。对此我感到很大学术友谊的温暖和莫大的鼓舞;但也感到为难,就是书印的太少了,出版后几乎没有上市,就卖光了。我事先未多买一些,结果自己到出版社也买不到书,不断收到各地友人要书的信,抱怨买不到,我真是感到万分抱歉了。

为此我想重新编写一本,一方面在原有的基础上修改补充。一方面增添了百多篇新写的文章,使原来欠缺未写的部分,更完满一些;使原来粗略的部分,更细致一些。唯一的愿望,就是想把前面所说的那种气氛,表现得更浓郁一些——自然,这也只是主观的痴想;在客观上,又何能表现其悠久宏博、绚丽纷繁于万一呢?也只能用句古话说明一下:尽心而已矣!古人谈到著述,往往有立德、立功、立言之说。其意在不朽。对于这点,我则是不敢当也从不作此想的。千秋万岁名,不如少年乐;身后是非谁管得,满村争唱蔡中郎。这才真正是洒脱的态度。其洒脱处在于现实,在于真正懂得人生。人生是个体,又是群体。自己的欢乐与欣慰,分享一点给同道,不是很有趣味和意义的吗?为此我抱着野人献曝、献芹的心态,想把自己昔时感受到的京华气氛的淳真美善,用拙劣的笔记录下来,告诉爱好此道的朋友们,或引起有同样经历的朋友们的回忆、共鸣;或引起未有此等经历的朋友们的想象、神往……能达到这样的目的,我也就感到无上欣慰了。是为序。

一九九。年庚午重阳后九日,

于浦西水流云在轩延吉新屋秋窗下云乡志

后记

几年前,在我写完《鲁迅与北京风土》之后,常常和朋友们谈起“七七事变”以前北京日常生活中的许多旧事,大家都感到是很可贵的民俗材料,可惜有的限于前书的体例,没有能够写进去。这样,不少朋友便鼓励道:为什么不再写一本完全以北京乡土为中心的书呢?我听了感到既欢喜、又畏惧,有些诚惶诚恐。为什么呢?一是要写这样以半世纪前北京乡土为中心的书,我必然要沉溺在童年、少年时代的记忆中去,“忆昔十五心尚孩,一日上树千百回”,人生还有比回忆童年、少年时代生活更有兴味的事吗?但是又想到,前写《鲁迅与北京风土》是以《鲁迅日记》为纲,写起来有个范围;那是为鲁迅研究工作提供点微不足道的素材。现在写纯以北京乡土为中心的书,范围这样大,该如何下手呢?写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再有关于北京乡土的文献,历史上名作不知有多少,孤陋如我,又何敢轻易下笔呢?这就是我在写这本书时的矛盾心理。但是在师友们的帮助下,我还是鼓起勇气动笔写了,这样断断续续的,以随笔小品的形式,写成了这部《燕京乡土记》。

在我写作过程中,常常想起鲁迅先生的一句名言:“发思古之幽情,往往为了现在。”《燕京乡土记》的内容,主要是在忆旧的基础上写成的。回忆这些旧事的用意,从鲁迅先生的这句话里就可得到初步的答案。现在和将来的读者,从这些肤浅的记叙里,能有一二会心处,觉得还稍有可取,能增加一点对昔时北京乡土风俗的理解,那就达到我写这书的初衷了。

这本书以记叙风物乡俗为主,包括衣食住行、岁时节令、人情来往、土宜物产,都是些生活中至细至琐的事,而又是与生活关系非常密切的事。我国传统上,最早十分重视这方面的著作,《礼记·月令》就是很好的明证。《诗经》中也载有很多风土民俗的好材料,不知什么原因,后来这方面著作越来越稀少了。即使有所出现,也没有《月令》记叙得那样生动。如汉代应劭的《风俗通义》,名义上是介绍秦汉时代的生活风貌,实际内容谈神鬼、说封建占了很多篇幅,而且文笔也毫无情趣,读起来枯燥无味。因之很难从中了解秦、汉时代人民生活的点滴风貌。联想到近年关中出土珍贵文物极多,如洋洋大观的秦代兵马俑,极为精美的秦代铜制车马,但可惜这些都缺少详细生动的文献记载,不能与实物加以配合,无法让后人了解当时社会的繁盛生活内容,以及它所达到的高超精美的工艺水平,多么遗憾呢?试想,塑造那么许多兵马俑该需要有多少高手艺人呢?他们怎么学的手艺?他们在塑兵马俑之前是做什么的呢……一连串问题得不到回答。假如,秦汉时流传下一二种像《东京梦华录》那样的书,该多么好呢?梁代宗懔《荆楚岁时记》是一部很有情趣的风土书,遗憾的是分量少了一些。北魏杨街之的《洛阳伽蓝记》中也夹有不少风土材料,不过究竟比较专门,不完全是写风土的书。唐代近三百年中,在它的前期,显现了中华民族经济文化最灿烂的一页。我们想象开元、天宝之际,长安城该有多么繁华,人民生活必曾有不少新的面貌和习俗,可惜历史上缺少这样一部记载其社会风貌的书留传下来,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读杜少陵西蜀、夔州诸诗,常常写到长安旧事,无限情深,但均以咏唱表现之。常想少陵当日,为什么不写一部细致的生活回忆录呢?真感到《杜工部集》中的《进三大礼赋表》以及《朝献太清宫赋》、《朝享太庙赋》等等,是最大的笔墨浪费了。“历历开元事,分明在眼前”,究竟都是些什么呢?使千古之下的人们,常常对此思念遐想不值。偶然看唐人诗文,遇到一鳞半爪的风土资料,总感到无比珍贵,耐人寻味。如陈鸿《长恨歌传》写道:“玉妃茫然退立,若有所思,徐而言日:‘昔天宝十载,侍辇避暑于骊山宫。秋七月,牵牛织女相见之夕,秦人风俗,是夜张锦绣,陈饮食,树瓜华,焚香于庭,号为乞巧……’”

这种地方写的除使人感到繁华易逝、无限凄凉而外,作为风俗小品来看,又是多么耐人想象呢?可惜在唐人著作中,这种记载实在过少了,不然,真可以下点功夫,辑一部唐人《长安风俗志》呢!

自宋代《洛阳名园记》、《益都方物略》、《东京梦华录》、《桂海虞衡志》、《岭外代答》、《梦粱录》、《武林旧事》等书出现之后,这方面的著作才越来越多了起来。不仅有文学记载,在绘画上也有了注意。流传下来的珍贵的《清明上河图》、《秋庭婴戏图》、《货郎图》等等,从民俗学和风俗史料的角度看,这些画比宋人的其他名画该有价值的多了。

元、明、清以来,关于民俗乡土的著作出现稍多,专写北京的也有几种,但仍感简略。值得一提的是自清代中叶以来的民间俗曲、子弟书、马头调等等,有大量专门演唱北京风土的作品,可谓是了解和研究清代北京风土的第一手珍贵资料,只是现在还尚未引起人们的重视,得到充分的利用。这有待于进一步的整理和研究。

北京是我国自辽代以来的都城,辽、金、元三代城廓变化,时代久远,姑且不谈。即从明代永乐辛丑十九年(一四二一年)迁都北京算起,迄今为止五百六十余年中,除三四十年代外,都是我国伟大的首都。昔人云:“见乔木而思故国。”站在天安门里或中山公园那四五百年以上的老槐树下,回顾过往悠悠岁月,是颇令人神思的,自然会感到祖国有悠久的辉煌历史,中华儿女有无限的葱葱郁郁的生命力。作为五百多年的首都,不惟有山川形胜、苑囿宫阙、间里市廛,而且物产丰富、风俗淳厚,几百年中形成了一种特有的“北京味”,贯穿在北京人的全部生活中,这就是所谓的“乡土风”。

近百年以来,这种古老、淳厚的北京味、乡土风,在随着历史的变革不断地变化着。如庚子八国联军的侵略、“七七事变”等等,在这些时代剧烈变化的冲击下,不少旧时常见的岁时点缀、风俗故事,慢慢消失,不再为人所道及了。这就不免常常引起一些过来人的怀旧思念。当年老舍先生写小说,不管客居何处,总是以北京为背景。《四世同堂》是抗战时期在重庆写的。写“七七事变”北平沦陷后,八月中秋祁老人买兔儿爷那段,人物的感情该多么淳厚而深挚啊!祁老人恋恋不舍地买,卖兔儿爷的瘦子凄凉地诉说:“‘您看哪,今年我的货要是卖不出去,明年我还傻瓜似的预备吗?不会!要是几年下去,这手艺还不断了根?您想是不是?“几年?’老人的心中凉了一下。‘东三省……不是已经丢了好几年了吗?“哼!’老人的手有点发颤……”

卖兔儿爷的感情,祁老人的感情,难道不都是作者的感情吗?这你能单纯理解仅仅是对兔儿爷的眷恋吗?同样老诗人夏仁虎在这时也写过著名的《旧京秋词》,其中也写到兔儿爷。这诗我在书中已经引用了,这里不必再引。为什么老舍先生、枝巢老人,在他们的不同体裁的文学作品中,都津津乐道兔儿爷呢?就是因为这些风土民俗的东西,在他们心中生了根,和他们的感情融化在一起了。在剧烈的时代历史变革中,这些东西不是在一样一样地逐渐消失了吗!怎会不令他们感到惆怅和惋惜呢!

当然,在那中秋节满街卖兔儿爷的旧北京,同样还有许多罪恶的、残酷的、丑恶的、肮脏的东西存在着;即使在值得眷恋、值得回忆的东西的另一面,也包藏着凄凉和痛苦。像那卖兔儿爷的汉子,有那么好的手艺,掐出那样逗人喜爱的兔儿爷;如果这些东西卖不出去,他的日子该怎么过呢?他不得已而改行,想想那又是多么令人依恋不舍,惋惜自己的手艺“断了根”呢!因此回忆这些旧事风俗,也必须是用历史的辩证的眼光有分析、有取舍地来对待。

说起来大多都是半世纪前的旧事了,那时我还是一个刚刚进中学的孩子,“七七事变”前三十年代中叶北京的种种一切,不只是在我的生命的底片上曝了光、显了影,而且已全部融化在血液中了。三十年代的北京,基本上还保存着五百年间所形成的北京乡土风味的余韵。我母亲是生长在北京,身历过“庚子”的人,因此我从小就听她讲老北京的故事,由“红灯罩”的“倒打抓髻”说到“青豆嘴炒麻豆腐”……这些都是我写《燕京乡土记》的基础材料。这些琐琐碎碎的旧事,有时不用想,它常常会忽然显现在我记忆的屏幕上,那样生动,那样情深。另外,我也欢喜看那些有关北京风土的书,如《帝京景物略》、《燕京岁时记》之类。即使一张旧戏报或旧包装纸,都能引导我看到历史的生活痕迹和领会乡土的情趣。美好的记忆,是常常寄托在最细小的事物上的。二三十年代的孩子们,都有过积攒烟卷画片的记忆,直到今天老人谈起来还津津乐道。而我曾还有过攒中药小画纸的美好记忆。一九三七年前后,我常常到鹤年堂给母亲抓药,那时中药,是每一味药分别包成小包,然后再汇总包为大包。每一小包中都附一张寸半见方的木版印的说明,白纸红字,有图有文,十分好玩。什么厚朴、当归、郁金、山药等等,看看图再看看字,可以记住不少中药的文字。今天有谁还记得这点北京味呢?此只不过是“北京味”的雨帘中的一个小雨点儿。

悠悠岁月,几十年过去了,旧事的回忆,是甜蜜的,也是零星的,像是夜空中的浮云和繁星,忽而这块飘来了,忽而那块飘走了;忽而这颗星闪亮了,忽而那颗星隐没了。因此这些回忆,既不是历史,也不是资料,写出来的只是凭借思念徘徊所得,可说是一些断简残编的东西。昔人嘲笑蹩脚的史书,是“断烂朝报”,那我的恐怕连断烂朝报也比不上。因为“朝报”也者,即使断烂,所记也是军国大事,哪里会轮到生活琐事、青菜豆腐呢?我的所记,充其量不过如打小鼓的筐子中的玩艺儿,一堆破烂杂货而已。虽是一堆破烂杂货,作为文稿来看,也总不脱离旧时燕京风土这个中心题目,我也就终于写成这样一本不起眼的书。敝帚自珍,痴态可掬,难免要被一些大作家嘲笑了,但我还诚恳地期待着读者的批评、指教。

最后,还要声明一下,这本书是在继《鲁迅与北京风土》成书之后写的。因为所谈均是北京的旧事,虽然后者较前者范围大得多,但既在同一范畴之内,个别地方仍难免有重复之处,这是需要在此说明的。

本书在出版过程中,得到不少师友的热情关怀和大力帮助:

圣陶仁丈年来视力衰退,但仍以九十高龄,为本书题了书名,并且一再垂询出版情况。老人家的诚恳关怀,不惟使我衷心铭感,更使我服膺不已。作文必先作人,正笔先要正心,其奖掖后进热情朴实的风范,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

顾起潜、周玉言二位先生在百忙中为本书写了序言;半世纪前《旧都文物略》的编者之一陈兼与(声聪)丈,以耄期之年,也拨冗为本书写了序;王运天兄为本书拍摄照片;邓之诚先生哲嗣邓珂兄为本书提供了珍贵照片底片;亲戚魏经南帮助抄稿,在此一并表示衷心的感谢。

一九八四年六月十八日、甲子夏至前四日,记于水流云

在轩雨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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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9 7:44: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