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麦柯利村头访旧》、《关于尊重妇女》、《记往年内殿法学院的主管律师们》、《饭前的祷告》、《第一次看戏》、《梦幻中的孩子们(一段奇想)》、《海外寄语》、《扫烟囱的小孩礼赞》……
查尔斯·兰姆编著的《伊利亚随笔》这部十九世纪初期的英国文学经典里的某些篇章,竟同布迪厄的看法不谋而合,这为我们在不同的时代和民族背景下验证布氏理论的“普适性”提供了有趣的案例。
《伊利亚随笔选》选录了《伊利亚随笔》中的主要作品,包括《南海公司回忆》、《除夕随想》等诸多名篇。著名翻译家刘炳善先生的译文精到而隽永,恰到好处地传达了兰姆独树一帜的文字魅力。本书所配的二十多幅插图,出自英国著名画家谢帕德(Ernest H.shepard)手笔,极具收臧价值。
《伊利亚随笔》荟萃了英国著名作家查尔斯·兰姆(Charles Lamb,1775一1834)最出色的随笔作品,堪称十九世纪英国文学的瑰宝。在这些随笔中,兰姆以“伊利亚”为笔名,从日常作息、家长里短切入,将平生感念娓娓道来;随笔主题既与兰姆本人的独特经历水乳交融,又浸淫于广阔深挚的人道主义氛围;文风含蓄迂回之余,亦不失情真意切,纤毫毕现地展示了英式随笔的至高境界。正如三十年代我国作家梁遇春所言:对于心灵的创伤,兰姆是一剂“止血的良药”。《伊利亚随笔选》选录了《伊利亚随笔》中的主要作品,包括《南海公司回忆》、《除夕随想》等诸多名篇。著名翻译家刘炳善先生的译文精到而隽永,恰到好处地传达了兰姆独树一帜的文字魅力。本书所配的二十多幅插图,出自英国著名画家谢帕德(Ernest H.Shepard)手笔,极具收藏价值。
南海公司回忆
看官,假定你也像我一样,是一个瘦瘦怯怯、靠着养老金过活的人,当你在英格兰银行领过了半年的用度,要到花盆客栈,定上往达尔斯顿、夏克威尔或者北郊其他地方的住所去的马车座位,难道你就没有注意:从针线街拐向主教门大街的左首,有一幢外表壮观、神态凄凉的砖石结构大楼吗?恐怕,你看了它那敞开的气宇轩昂大门,露出暗幽幽的庭院,其中曲廊回绕,圆柱矗立,却罕有人迹出入,一眼望去,只见像巴克鲁萨似的一派荒凉景象,你也不免常常要留连一番吧!
往年,这里是一家公司——熙熙攘攘的商业活动中心。那时,大批商人为赢利的欲望所鼓舞,纷纷来到这里——如今,这里仍然进行着某些交易活动,可是过去的那种热火朝天劲儿再也没有了。现在,这里仍然可以看到雄伟的柱廊,阔大的楼梯,办公室宽敞得如同宫殿里的豪华大厅——其中却是空空如也,要不然,稀稀落落地只有一两个小职员;在那更为神圣的内院和会议室,只能看到小差役和门房的尊容——室内的桃花心木的长条桌案已被虫蛀,那烫金的台布颜色业已暗淡,桌子上其大无比的银制墨水壶也早已干涸,只有到了某些隆重日子,董事们才到这里庄严就座(宣布某项股息作废);——在那些壁板上悬挂着已故的经理和副经理的画像,安妮女王的画像,以及来自汉诺威王室的两位国王的画像;悬挂着极大的海上航线图——后来的地理发现已使它们变成古董;——墨西哥的地图,由于灰尘厚积,像梦幻似的蒙蒙咙咙;还有巴拿马的海湾深度表!——在长廊的墙壁上,白白挂着许多吊桶,里边装的内容足可消灭任何火灾——除了最近发生的那一次;在这些建筑的下边,还有一排排巨大的地窖,往日里数不清的金银钱币曾在那里存放,形成“不见天日的窖藏”,足够让玛门去安慰他那孤寂的心;——然而,那次鼎鼎大名的骗局像气泡一般破灭时,这一切财富都一下子荡光散尽了!
这就是南海公司。至少,这就是四十年前我所熟知的那个南海公司——一座壮观的遗址。从那时以来,它又有了什么变化,我可就没有机会亲自验证了。我想,时间总不能使它焕然一新吧。风也无法使得一潭死水掀起波澜。到如今,那水面上的污垢只能积得更厚。当年,靠着啃吃公司里那些陈年分类账、日记账把自己养肥的那一批蠹虫,自然早已停止了劫掠活动,而由一代又一代更为伶俐的子孙接替着它们,在那单式、复式的账册上编织纤细的回纹花样。一层层新的灰尘积聚在旧的积尘之上(这叫作污垢的异期复孕!),它们很少受到触动,只是偶有好事者的手指伸进来,想要探究一下安妮女王时代的簿记到底是什么格式;再不然,也有人怀着并不那么神圣的好奇心,企图揭出那次骗案的一些秘密——它那巨大的规模,让我们当代那些侵吞公款的小人物回顾起来只觉得惊佩不已、望尘莫及,就像现今搞阴谋的人想起沃克斯那一回超人的大阴谋脸上所流露的表情一样。
在那场骗局中崩散的南海公司,愿你的灵魂安息!辉煌的建筑,如今,在你那墙垣之上,留下来的只有寂静和荒凉!
古老的商行,你坐落在繁忙热闹的商业中心——处于狂热不安的投机活动之间——离你不远的英格兰银行、伦敦交易所和东印度公司⑩如今正当生意兴隆,它们那自尊自大的神气,对于你这么一位失了业的穷街坊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但是,对于像我这样以沉思默想为事的闲散人,你那悄然无声中的吸引力——那种万动俱息的状态——摆脱一切俗务,归于恬静自安——那种简直像是修道院似的懒洋洋的情调,叫人何等喜爱!到了黄昏时分,我怀着何等虔诚的敬意,在你那空荡荡的房间和院落里漫步!它们,唤起我对于往事的回忆——某位已故会计师的幽灵,耳轮上似乎还影影绰绰夹着一枝鹅毛笔,从我身边轻轻走过,像他生前一样拘谨古板。活的账目,活着的会计师,统统让我糊涂,因为我不会算账。但是,存放在你橱架内的那些废弃无用的大账本,如今这些体质退化的小职员三个人也休想把它们挪动一下——它们上边那些古趣盎然的花体字,朱红色的装饰纹样,那些写得一丝不苟、带着一串串多余零头的三栏计数金额——还有,在账本开头那些充满宗教热情的话语,因为我们虔诚的祖先若不先把这些话念诵一番,绝不动笔记账、写提货单——而且,有些账簿使用了那么贵重的小牛皮做封面,简直使人感到自己正在打开一部“精本图书”,——这一切,令人看了不唯赏心悦目,而且受到教益。对于这些往昔的陈迹,我可以欣然观赏。你所留下的那些沉甸甸的、样式奇特的象牙柄削笔刀,仿佛和赫库力士所使用的东西一样结实——因为,我们的祖先不同于今之所好,无论什么东西都爱使用大号的。所以,就连如今的吸墨粉的盒子,也比过去的小。
回想起来——我说的是四十年前的老话——南海公司里的那些职员也和我以后在公事房里碰见的那些人迥然不同。他们身上沾染着这个地方的独特风味。
P1-4
兰姆及其《伊利亚随笔》
一
介绍兰姆,不能不先谈一谈英国随笔的发展,而谈到英国随笔,又离不开法国的著名散文作家蒙田(Michel Eyquem de Montaigne,1533—92),他那以“我写我自己”为主导思想的《随笔》(“Essais”)一书是近代欧洲随笔散文发展的奠基石。英国的随笔写作即以此书的最初英译本(出版于1603年)为其滥觞。此后三四百年,随笔在英国不断发展,作者迭出。最初的硕果是培根的五十八篇《随笔》(FrancisBacon:“Essays”,1597—1625)。但培根的随笔是哲理性的,和蒙田那富于个人风趣的笔调不同。到十七世纪,英国出了两部模仿蒙田的作品,那就是考莱的《随笔集》(Abraham Cowley:“Essays in Verse andProse”,1668)和邓普尔的《杂谈集》(William Temple:“Miscellanea”,1680一1701)。但英国随笔的大发展却是在十八世纪。当时,文人办期刊蔚然成风。例如,大家熟知的笛福,在他六十岁写作《鲁滨孙历险记》之前,早就是办刊物的老手,而且是英国头一份期刊《评论报》(“Review”1704~13)的主笔。此外,斯威夫特办过《检察者》(“The Examiner”,1710—11),斯梯尔和阿狄生办过《闲话报》(“The ratler”,1709一11)和《旁观者》(“The Spectator”,1711—12;1714),约翰逊博士办过《漫游者》(“The Rambler”,1750—52),后来哥尔斯密也办过短期的小刊物《蜜蜂》(“The Bee”,1759)。由于时代的风气、刊物的需要,随笔得到广泛的应用,作家用它来立论、抒情、写人、叙事,还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个性因素贯穿进去,将随笔开拓成为一种非常灵活、非常吸引读者的文学体裁。到了十九世纪,随笔散文成为英国浪漫主义文学运动的一个分支,出现了一批著名的随笔作家,如兰姆、赫兹利特、德·昆西和利·亨特等。英国随笔在十九世纪发展到了一个顶峰,题材扩展到了日常生活各个方面,作者的个性色彩也更为浓厚,名篇佳作甚多,其流风余绪一直影响到二十世纪。从二十世纪初到三十年代,英国随笔还又经历了一段相当繁荣的时期。
这算是英国随笔散文发展的一个非常粗略的轮廓。
二
查尔斯·兰姆(Charles Lamb,1775—1834)生于伦敦一个律师的佣人之家。七岁时,进入为贫寒子弟而开设的基督慈幼学校念书,并与诗人柯勒律治同学结下终身友谊。兰姆是高材生,拉丁文学得很好,可惜有口吃的毛病,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被剥夺了在高等学校中才能享受的娱情怡性的精神养料”,引为终身憾事。由于家境困难,他十四岁即开始谋生,先在南海公司、后在东印度公司,整整做了三十六年职员,到五十岁退休。
兰姆一生平静,但屡遭不幸。小时候,他常到外祖母为人做管家的乡下庄园里去住,认识一位叫安妮·西蒙斯的金发姑娘,青梅竹马,有了感情。但他二十岁时,这个姑娘与一个当铺老板结了婚。在失恋的打击下,兰姆一度精神失常,在疯人院里住了六周,方得复元。次年(1796年),他家里发生一桩惨剧:比他大十岁的姐姐玛利,由于日夜操劳赶做针线活贴补家用,劳累过度,遗传的疯病发作,竟拿刀子刺死了他们的母亲。这件事决定了兰姆一生的道路。他独自一人挑起了赡养老父、照料疯姐的家庭重担。他父亲死后,姐弟二人相依为命。玛利的病时好时坏,病好的时候,姐弟在一起读书、写作(因为玛利也是一个文学才能很高的人)。玛利发病常有预感,每到此时,姐弟俩就手拉手哭着向疯人院走去。在伦敦,查尔斯曾经暗自爱慕一位邻居的姑娘,未及说话,她已去世,只能写篇文章表示怀念。他又曾向一位熟识的女演员写信求婚,但信发出后考虑一下自己的家庭状况,又去信撤回。为了不使玛利流离失所,他一生未婚。晚年,兰姆姐弟移居乡下,收了一个祖籍意大利的孤女爱玛·伊索拉为养女。他们培养这个小女孩,亲自为她编写课本,还让她学意大利文、读《神曲》原文。这给他们的凄凉岁月增添不少乐趣。爱玛长大,与一个年轻书商结婚,兰姆姐弟又过着寂寞的日子。玛利时时犯病,为邻居所嫌,住所搬来搬去。最后,他们再也无法料理自己的生活,寄居在别人家,只求有个食宿之所。姐弟相约,最好玛利先死,免得她孤苦无依。不料,查尔斯在1834年底跌倒伤脸,竟不治而死。玛利在衰病昏迷中活到了1847年。兰姆为照顾姐姐牺牲自己,这种无私精神常为评论家所称道。
……
五
我国介绍兰姆,大约是从林纾以《吟边燕语》为名翻译《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开始。后来,这本书又以《莎氏乐府本事》之名在我国出过不知多少回原文注释本、英汉对照本和汉译本。解放后,又出了萧乾先生的新译本。几十年来,我国的英文教材里也不断出现兰姆的一些随笔名篇。“五四”以来,兰姆对我国的散文作家起过重要影响。不过,多数诗人、作家是通过英文原作来阅读、研究兰姆的。(例如,诗人朱湘的书单中就有《伊利亚随笔》,北京图书馆所藏的《兰姆传》的早年借书卡上还留着散文作家李广田的名字。最近,冯亦代先生在《得益于兰姆》一文中谈到他在散文写作中向兰姆学习借鉴的经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三十年代初不幸早逝的作家梁遇春,他那篇洋洋万言、才气横溢的《兰姆评传》是我国作家评介兰姆的重要文献(见《春醪集》)。现在译者所做的工作,私心以为是梁遇春先生所开创的译介兰姆事业的一种继续,而动机自然是想为我国今天和明天的散文作者提供一组可以参考借鉴的外国随笔作品。兰姆是一个“冷门”,他不可能是畅销书作者。但在文学史上他也自有一定地位,翻译介绍他是值得做的。而且,我相信,他在中国也会找到自己的读者。
为帮助读者了解兰姆,笔者特译出英国批评家沃尔特·佩特的论文《查尔斯·兰姆》,作为附录。这篇论文虽然写在十九世纪后期,内容相当全面充实,而且本身也是一篇优美的散文名作。至于佩特的唯美主义观点,却需读者注意加以分析了。
兰姆的作品,一向被认为难译。在前人翻译研究的基础上,我尽了自己的努力,拿出这么一组译稿,只能算是一种尝试。译文和这篇序言的谬误之处,尚盼国内外专家学者不吝指教。
对于兰姆的翻译工作,前后多承《世界文学》编辑部英美组诸同志和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谢大光同志的热诚支持鼓励;资料准备、抄写复印等等繁重工作,则全部由河南大学外国文学研究二室储国蕾同志承担。在此一并表示衷心的谢意。
刘炳善
1986年5月22日完稿于上海客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