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酒吧间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一盏暗黄的灯昏昏然吊在墙纸撕裂的天花板上,是钨丝插在真空玻璃管里制成,招来飞虫啪啪地撞,烤焦后落在地上的铁盆内。不远处,木头削成的吊扇叶片吱嘎嘎地转,摩擦出单调的音阶,让初来者听着头皮发痒。几十平方米的小屋,木和金属混杂的旧桌边稀稀拉拉坐着把脸隐埋在阴影里的人,都穿着从废墟里捡来的衣裤,破烂不堪,胡乱地打着补丁。门口没有吹进的凉风,这是酒吧间里闷热的夏夜,男人们赤着上身吸烟饮酒,女人则藏在角落的破沙发里窸窸窣窣地不知和谁说着什么,偶有娇媚的一声传来,引得那些男人们兴奋得窃窃私语。呼出的气体和香烟的迷雾交混在一起,又被众人吸进去,空气浑浊,人心也浑浊。
与其说酒吧,不如说是只能提供水、自酿糙酒和简单食品的小店,连门都没有。
吧台不大,凹字形,侧面开口,只有一个当班。黑色的皮肤和周遭环境几欲难分辨,一样的赤着上身,一样的慵懒神态。他粗糙的拇指捏起显然是捡来的旧杯,从带着开关的木桶、铁桶里,接出冒着黄色泡沫的液体,转身递给台外的顾客,又从那些递出的手中接过粮食、弹药或其他的硬通货。
酒水只有这种,不要就没得喝,顾客们不得不屈从,似乎那种在烟雾弥漫中用酒精麻痹神经的感觉是多么的诱人。
“电灯的电池储能快没……”沿着屋顶的边沿从库房接来一根金属管,到吧台里面,末端扩成喇叭状。这是上上个世纪才用的传声法。“还有几分钟停电。”
“让那个新来的小子去。”当班的冲人群回了一句。
门旁的阴暗一角,有个男孩早已被闷得汗流浃背,却仍默默地坚持蹲坐在地上,偶尔抬起头看看昏黄灯光下的众人,又低下去,盯着什么也看不清的水泥地发呆。他不愿挪到电扇处,或者紧挨门口——在这两个地方休息,哪怕是站着,也是要多交点什么的。这种待遇员工不能享受,要拿来挣钱。
似乎没有人注意,这个瘦影从他们身边飘过。
不一会儿,房间某处传来蹬脚踏车发电机的响声。
“给链条上点儿油,太吵了!”吧台里的人朝喇叭里吼。
车轮响声停歇,接着是在架子上寻找什么、不小心撞到瓶瓶罐罐的声音。过一会儿,车轮又转动起来,只是这次依旧嘈杂。
“不是链条问题,是电机老化。”从喇叭口传来的话。
吧台里的人叹了口气,用手把落在台面上的一只苍蝇拍死。 看来习良的新老板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仲宇依旧操持老业务,只是一切得从零开始,没有工具也没有零件储备,没有耗材更没自己的房子。先是靠着一边住半坍的地下通道,一边给当地店铺打了大半年的工积攒财富;后是靠着三个人在废墟中搜集材料在城边搭建窝棚、买工具、四下捡拾废零件进行修复使用,这才开始有了自己的小买卖。
只是时而没有烟抽让他很恼火,而且同行是冤家,萨缪尔不好意思撕破脸和当地那几家形成太明显的竞争态势,一般都让着,而仲宇则不以为然。
“你说什么?要我让着他们?甚至介绍生意给他们?!他妈的!除非我脑子进水了!他们都是一帮什么东西?!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那帮只会酗酒的人就是垃圾!就是一帮只会骗人、毁东西的混蛋!零件用次的充好的,那些金属里都有疲劳损伤的裂纹,他们竟然敢用!他们自己修的东西都有隐患,用出去不是误事就要害了人家!让我屈服这种王八蛋的淫威下当好好先生?去他妈的!我已经忍他们很久了!”
也难怪,仲宇给两家店打过工,他说的是第一家,由于看不惯这些事情,他选择了离开,走时不巧被动地带走了一大批客户,老板因此暗地里记恨着他。谁让仲宇既讲诚信、技术又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呢!老板因此暗地里派人偷走他的东西,在门板上涂鸦,于他出入的道路上撒钉子,四处造谣他偷学了他们的技术,联合同行要挟零件商户停止对他的供应,甚至威胁去他的客户,深夜摸到小屋旁要袭击三个人……想方设法也要把他的店逼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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