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这次回母校是充当青年论坛的工作人员。每年游园会都是一年酷暑的开端。上午的论坛一结束,我就匆匆忙忙从医学院的报告厅跑出来,判断了一下方位,朝着小木屋走过去。气温太高,我后背都湿透了。
队伍一点儿变短的意思都没有。骄阳当空,我把外套脱下来,排进队伍里。宣传冰激凌的各色旗帜在风里轻柔地摆动着。食科系的工作人员服装统一,有个小学妹满脸笑容地来到我跟前:“你要挑选什么口味呢?”
我礼貌地一笑:“有什么口味?”
小学妹挺直身板:“今年的特别口味有三种:鳄梨牛奶、芒果脆饼,还有玫瑰草莓。”
我愣住了:“有玫瑰草莓?”
小学妹认真地点头:“是啊,你要试试吗?”
我点头。小学妹从手拎的布包里取出了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纪念卡片哦。”
卡片上是手绘的一支冰激凌,被几朵玫瑰花环绕,还盖了一个“校庆特别口味”的章。队伍前进,我拿着那张卡片,不知道即将到来的玫瑰草莓会是什么味道。
付完钱,有个瘦高的男孩在我的卡片上剪了个洞,另一个男孩递给我一支颜色深红的冰激凌。因为小木屋空间太小,冰激凌贩卖机被搬到了屋外。我接过冰激凌的时候,阳光火辣辣地照在我的脸上。
我咬了一口,甜。
我把它咽了下去,是草莓的味道……我苦笑了一下,本想对比和多年前的那支玫瑰草莓冰激凌是不是一样的味道,结果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想不起来曾经的滋味了。还信誓旦旦地以为味蕾记得,没想到是过分信任它了。
我又咬了一大口,脑海里一闪而过佑昕当年的责怪。我真是一点儿没变,一点儿欣赏的品位都没有。离开小木屋很远了,我知道不可能不想起佑昕,干脆放任思绪游走。
07
#我记得和佑昕最后的联系是一封电子邮件,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来自她的任何信息了。她走之后,我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了她那封回信。
她在信里说,不辞而别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她需要回到她爸爸身边。
“我会成为你的累赘,”佑昕在信里写道,“但我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成为多余的人。”
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结论,所谓“累赘”像是个勉强的借口,简直漏洞百出。我无处发泄,那我呢?我算什么?凭什么佑昕能轻描淡写地用这样的借口就把我打发了!
我又记起佑昕爸爸吃完火锅的那晚,话里有话,有点托付的意味。可惜那个时候的我还是个毛头小孩,什么也没有读出来,惶恐得不能说话,估计也让他失望了。
直到他病重,佑昕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发生了什么。她最不能原谅的,恰恰是这样的事情:自己居然在父亲那里也成了“多余”的存在。佑昕崩溃了。
“我要回去,让他知道,他越是想让我走远越是不想给我添麻烦,我就越是不走。”
那年毕业当口,周遭兵荒马乱,我自以为镇定地告诉佑昕,如果她要我陪她留在台北创业,我就留下来和她一起奋斗,绝不二话;如果她等得起,我就去欧洲遛上两年。
她微微一笑,说,我当然等得起。
我自以为了解佑昕,几年时间好像彼此都一清二楚。到最后才发现自己还是个白痴,不懂得佑听说出那句“我当然等得起”的时候,心里已然空荡荡。
我最终决定不去欧洲。
可惜的是,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个决定告诉佑昕,她就不辞而别了。
还是慢了那么一点点,就因为差了这一点点时间,佑昕已经心灰意冷地回到她爸爸身边,独自一人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而那一切,都是我曾经以为要陪她共同面对的。
不知道佑昕还记不记得她说过:“我已经做好了把这一生献给食物的准备。”
她在那个夏夜把最后一支玫瑰草莓递给我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但其实我是那么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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