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与中央大学
中大学生对蒋亲任校长“热烈欢迎”,毕竟成为国家元首的学生还是倍有面子的了,但也都意识到以后学校肯定会采取“教育长”制度。因为蒋介石虽然欲望无穷但毕竟精力有限,不可能真的像校长一样安营扎寨亲力亲为,所以蒋在担任各校校长的同时均设教育长来主持学校日常事务。果不其然,教育部调来了原湖南省教育厅厅长朱经农任中央大学教育长,主持中大实际事务。
蒋介石虽然是名义校长,但还是做了一些实事,为中大带来了些新气象。首先,他更新了中大的办学方针。蒋兼中大校长后于1943年3月7日在大礼堂向3000余名师生训话,提出今后教育方针应“注重培养新的精神与新的风气,以造就一般学生为建国干部,克尽其实行三民主义建设国家之责任”,要求全校师生“以勤俭朴实刻苦耐劳之精神,造成中大之新风气”:学生们“必须先能实践基本的做人的道理,厉行生活之改造,然后始能专精于学术之讲求,稗异日之实行,能对国家有实际之贡献”。蒋介石特此为中央大学题字“砒德砺材”;教职员要“视学生如子弟,于讲授课业之外,对其日常饮食起居与休息,随时注意指导,养成整齐清洁与守纪律重秩序之习惯,切实尽到‘教’与‘育’之职责”;总之,“大学是培养领袖人物的场所”,蒋介石希望中大的每位学生“应负起领导千人或万人的使命”,要“对三民主义有坚定的信仰和明确的认识”,希望中大能把“建国”视为唯一的工作。
另外,蒋将军人作风也带到了学校,治校如治兵。中大开始更加注重“军事化管理”,施行更为严格的军事训练,全体学生按年级编为四个大队,实施军事训练及军事管理。蒋介石担任校长期间,学校还驻扎有宪兵,直到1944年8月蒋去职后才撤离。最初,蒋身着戎装,每周六下午到校绕松林坡校区视察。一次,蒋介石问随行大员:“不是说中央大学的人很多吗?怎么我来看不到几个人?”随行的大员说:“这里是文化区,平常看不到军人,委员长穿一身军装,大家怕碰到委员长要敬礼,所以都躲起来了。”蒋氏嗯嗯两声,以后即改穿中山装到校。蒋虽改了衣装,但军人习性难改。某次,蒋介石在礼堂给师生作报告,想起当年自己受训的情形,便吩咐手下将礼堂凳子统统撤掉,让所有教授不管身体、年龄如何统统与学生一同站着聆讯,时间长达几个小时。还有一次,学校召开院长、系主任会议,蒋介石进屋后,有人大喊“全体起立”,大家无奈地一个个站了起来。更无奈的是,待大家坐下后,蒋说道:“现在,本校长点个名吧。”蒋介石一个个喊名字,教授们一个个站起来,蒋介石又一下下点点头,场面非常滑稽,教授们非常不满,而蒋介石还自以为这是对教授的“恩典”。因此,后来再开类似的会,许多人便借故不来。1944年7月9日,蒋介石以校长身份亲自主持中央大学二十九周年校庆暨毕业典礼。典礼完毕,蒋介石又准备亲自点毕业生的名,忽然觉得情况不对,原来到会的毕业生还不到一半,不禁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蒋介石也经常到校“视察”。他第一次到校便巡视校内教室、图书馆、学生宿舍等处,并在食堂与教职员工共同进餐。视察完毕后,蒋介石感到“巡视全校各处,其宿舍之拥塞污秽不堪言状,设备之简陋与师生之无秩序,思之痛心”。后来每次到中大校园,蒋介石一般都会视察学生宿舍、食堂、浴室和公共场所,特别关心这些场所的清洁卫生,有时还前往农场察看树苗花圃饮尝牛奶。某日,蒋来学校时,一些学生正在操场打篮球,没有注意到蒋介石的到来,惹得蒋介石很不高兴,用手杖狠狠捣了几下地面,大喊道:“校长来啦!”学生们被吓得发愣,蒋介石以为是在向他行注目礼,转怒为喜,又和蔼地笑道:“玩去吧,玩去吧。”蒋介石还十分强调中大学生的仪表衣着,1944年蒋介石侍从室专门就“中大学生服装不整”发布训令,“中大为中央最高学府,对全国各校应有示范作用,少数不肖学生若不能规劝改过,应不惜忍痛开除以维护学校之尊严。”
如蒋所愿,蒋介石靠自己的威信和示范还真在无形中消解了一场学生运动。1943年秋天,孔二小姐从香港撤退时霸占飞机舱位装洋狗、马桶一事被揭露后,西南联大和中大同时酝酿新的学潮。学生贴出大字报,说物价飞涨,贷金过低,以致伙食太坏。中大教育长和训导长将学生的意见报告给蒋介石,说学生准备以伙食为借口掀起“倒孔(祥熙)”学潮。蒋介石一听,说道:“哪天我到中大学生食堂吃一次饭,看学生还闹不闹了。”1943年11月的一天中午,蒋介石在学校训导长、军训总教官等人陪同下来到学生食堂正中央的餐桌前。蒋介石顺手拿起一只碗,走到大饭桶前给自己满满地盛了一碗“八宝饭”(米中有砂子、煤屑、稗子、稻谷、老鼠屎等,学生称之为“八宝饭”),把分到的一份青菜萝卜拉到面前“香甜”地吃了起来。他一面吃饭,一面问学生:“你们每天都吃这样的饭菜吗?”同饭桌的学生壮胆回道:“一年四季,顿顿如此。”蒋介石连声说:“米质太差,要改善,肉也太少,贷金要加。”年已56岁的蒋介石那天竟吃了三大碗“八宝饭”和一份青菜萝卜。校内三青团分子乘机大肆渲染和吹捧,于是,一场正在酝酿的学生运动就这样被蒋介石“吃”了下去。
蒋氏任职中大校长时,曾闹出蒋中正呈文蒋中正的笑话。中大要向教育部呈文,当然要由校长蒋中正具名,于是呈文就成了“中央大学校长蒋中正呈教育部长陈(立夫)”,再由教育部呈行政院,而行政院院长就是蒋中正。于是中央大学的呈文,就成了“中央大学校长蒋中正呈教育部长陈(立夫),转呈行政院长蒋(中正)”。不过,蒋介石也利用自己的权力为中大做了一些好事,如因为战时印刷困难被迫停刊一年多的《中央大学校刊》在蒋的过问下得以复刊,蒋介石还发给每位中大学生一件非常实用的军用大衣。
1944年8月,蒋介石辞去中央大学校长之职,代之以“名誉校长”的冠冕,校长改由教育部政务次长顾毓琇接任。陈立夫回忆说蒋介石亲任校长后,“知道困难,就不再兼了”。蒋介石这一年半的校长经历,只是让蒋介石又过了一把校长瘾,让中央大学稍微风光了一下,对中央大学的发展没有产生实质影响。
P78-81
我相信中国的大学不可能单靠单纯的横向移植,是否理解并尊重百年来中国大学的风雨历程,将是成败关键。
北京大学陈平原教授
而今天网络时代,整合史料相对容易,但要在繁杂的史料中觅得独特视角,把这一段历史完整叙述出来,还是有相当难度,守涛这本书完成得很不错。如果说以往研究民国大学校长,多数偏向于北方大学,而守涛本书一出,南方大学校长的风貌尽现眼前,他们更别有一番精彩。
厦门大学谢泳教授
更难得的是,作者在广泛收集相关史料以真实、全面地反映有关大学的人和事之时,还特别注重深入发掘那些人和事背后的大学精神……作为读者,也许不仅可以从中获得对民国时期南京的大学更深刻、更强烈的感知,也可以从中获得对今天大学办学或自身治学有益的启迪。
南京大学冒荣教授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初人南京大学时感受到的震撼,那古朴雄伟的建筑、幽静美丽的景色,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才是大学,什么才叫有历史有文化的名校。去南大复试的我那时无比确定,报考南大研究生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后来,在南大读书三年,我渐渐意识到比那些建筑、景色更珍贵的是南大的人,是课堂上那些谆谆教诲的老师,是图书馆里埋头读书的学子,是讲坛上百家争鸣的学者。而这些人背后,共同的东西是什么?是如南大校训所示的校园文化——“诚朴雄伟、励学敦行”,朴实而有大志,好学而又务实。这样的校园文化又来自哪里呢?来自于南大师生百年传承。我去南大研究生复试时,买了一本名为《南大往事》的书。这本书讲述了南大历史上那些杰出的校长、名师、校友,正是他们塑造了南大精魂。这本书陪伴我度过了研究生三年生活,书中人物的成就、精神激励着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如南大一条横幅所言:“今天我以南大自豪,明天南大以我自豪。”我希望自己能有一天也成为南大的骄傲,至少不丢南大的脸。
不夸张地说,南大三年是我质的提升的三年,学识、思想、视野等等都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奠定了我人生的基础。而且,那三年也是我最美好的“黄金时代”,可以无忧无虑地读书作文求学,谈笑往来皆是鸿儒才子佳人,青春、友谊、爱情、梦想、快乐都像花儿一样尽情绽放。
那单纯美好的岁月很快一去不返,毕业、工作后,各种压力接踵而至,结婚、买房、升职……可无论多么忙,压力有多大,我都没有迷失自己,因为我在南大时已找到了自己的人生道路,即是做一个“学贯中西古今,识通文史哲政,具有公共情怀、独立人格的知识分子”,而且已在这条路上慢慢起步。工作之余,我从来没有放弃读书、思考、作文,并写了几本书。
缘分有时就是那么奇妙,通过一本书的投稿,我有幸认识了江苏文艺出版社总编辑汪修荣。承蒙他的垂青厚爱,问我有没有兴趣写一本关于南京民国老大学的书。我对南京大学很有感情,对它的前身中央大学、金陵大学等民国老大学也略知一二,便一口就答应了。于是,历经一年多的准备、构思、写作,终于完成了这本《先生归来》。因此,本书的诞生,首先应该归功于汪总编辑的策划、支持。其次,要感谢江苏文艺出版社编辑孙衍对本书的辛苦编辑。我和他早就相识了,没想到竟然有缘合作此书。这让我更加相信了世间的缘分,就像我和南大的相识、相知也是命中注定一般。通过本书的写作,我对南大有了更多更深的了解,关系更加亲密了。写作过程中,南大图书馆也又一次向我敞开了它博大的怀抱,让本书资料充实了许多。还要特别感谢南大档案馆馆长吴玫,承蒙她允许我拍摄、使用南大校史馆中的珍贵图片,使得本书增色不少。
“时如春梦了无痕,三十功名轻似尘”。写完这本书,就快到我30岁生日了。回顾过去的三十年,聊以自慰的就是自己找到了人生道路,写了几本书。而这本《先生归来》是我三十年来最重要的作品,因为它不止寄托着我对母校南大的情感,更集中反映了我对民国对大学对教育对当下对知识分子等等的思考。书中那些闪耀的名字,是我前行的坐标,也给了我更大的动力。谨以此书,献给永远的南大,献给逝去的青春,献给不灭的梦想。
最后,必须郑重感谢南京大学冒荣教授和厦门大学谢泳教授。两位老师非常热情地给拙作作序,让本书“蓬荜生辉”,也让无名晚辈的自己深为感动,似乎看到了“先生归来”不是梦。
民国热大约持续有十多年了,现在还看不到退去的迹象,民国大学热似乎还更有高涨的趋势。这个判断是从出版界的动态中感觉出来的。这些年,凡涉民国历史的读物,多数受到读者欢迎,凡写民国大学的著作,总是热销。我十多年前写的两册相关小书《西南联大与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大学旧踪》,至少有不下三家出版社表示过想重印,前一本,我答应了,后一册,我以为多是简单史料,在今天这样网络便捷的时代,意义似乎不大,一直没有答应。我的朋友智效民先生最早集中研究民国大学校长的历史,他的几本相关著述,也是一版再版。我一向认为自己不是会写文章的人,只是能找点材料和略抒感慨,读者愿意看的可能不是我的文章,而是我寻找到的历史和对历史人物表示出的感情。
对民国的热情,不能简单理解为是怀旧,当然有这方面的情绪。但现在有资格怀念民国的人越来越少,从史料中怀念民国的那些青年人,其实是对当下中国现实的一种批判,特别是中国当下大学的变化,让他们极端失望,他们要向别处去感受或者呼喊真正大学精神的归来。我个人感觉,中国大学现在的这个样子,不让青年人怀念民国大学是不可能的,中国大学校长的这种状态,不让青年人仰慕民国大学的校长,也是不可能的。这种热情将会持续很久,因为现状不会改变,青年由失望而绝望,只能把目光投向历史,在怀念从前的心绪中感觉一段美丽的时光……
守涛是我不曾谋面的青年朋友,身在南京,更易于感受当年民国大学的历史。他是有心人,以南京这个区域来展示民国大学的风采,这个角度再恰当不过了。南京就是民国,这不仅是意象,也是真实。守涛这本书非常用力,因为他有天时地利的优势,如果他不在南京,要搜集到如此完备的史料一定很难;如果他不在南京,要真实感受到民国大学校长的气质也不容易。守涛用自己的感情把南京民国大学的历史呈现出来了,也把民国大学校长的精神传达出来了。我们可以通过这本书走近民国大学的历史,走近民国大学校长。守涛能简洁叙述历史,更能把握大学校长的精神,有历史感受,也有现实情怀,在近年许多写民国大学的书中,守涛这一本既有新史料,也有新角度。
十多年前,我偶然涉足民国大学的历史,当时还没有网络,史料寻找相当不易,所以那时完成的著述多有不足。而今天网络时代,整合史料相对容易,但要在繁杂的史料中觅得独特视角,把这一段历史完整叙述出来,还是有相当难度,守涛这本书完成得很不错。如果说以往研究民国大学校长,多数偏向于北方大学,而守涛这本书一出,南方大学校长的风貌尽现眼前,他们更别有一番精彩。
谢泳
2014年3月24日于厦门大学文学院
张守涛编著的《先生归来(南京民国老大学的那些人和事)》一书述评了郭秉文、罗家伦、吴有训、陈裕光、吴贻芳等十位南京民国大学校长,主要介绍了其教育经历、成就、思想,试图探寻、评析他们如何办好大学,以供今人借鉴。另外,本书还描写了吴宓、黄侃、徐悲鸿、魏特琳、吴健雄等十位南京民国大学师生,意在展现南京民国大学整体风采及略窥民国大学总体风貌。
民国是一个波诡云谲、大师辈出的时代,战争的炮火硝烟未能磨灭民族的气节,也未能将中国的教育拦腰砍断。相反,民国大学的教育达到了中华民族有史以来的巅峰状态。梳理历史我们会发现,教育的成就和人才的井喷并非一日之功,而是有迹可循。翻开张守涛编著的《先生归来(南京民国老大学的那些人和事)》一书,掀开历史见真章,我们可以真正去探寻“大师”与“名校”是如何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