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任了二十年艺术总监的瓦格纳对这部作品的分析研究自然无人可及,他决定将它定为压轴曲目。如此既能满足观众欣赏需求,更可隐隐表达奥地利人不满希特勒恃强凌弱的野蛮统治。音乐会原计划12月1日举行,但经过缜密研究,决定12月31日公演,名称为“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最让瓦格纳意料不到的是,从此每逢新年元旦,金色大厅都要举行新年音乐会的习惯延续至今。
首次新年音乐会,吸引了包括政府达官政要、维也纳市市长和各界社会名流,连纳粹头目艾希曼上校也抵挡不住诱惑进入戒备森严的包厢。这条希特勒豢养的忠实走狗,生性凶残,暴戾剽悍,自以为日耳曼民族是人类最优秀的种族。在德国他参加过许多音乐会,觉得世界上再没有其他交响乐团能有如此完美的演奏了。然而,当他被派驻奥地利,聆听维也纳爱乐乐团演奏后,才发觉自己只不过是井底之蛙,他马上买来维也纳爱乐乐团的唱片,开启留声机,贪婪地品味美妙旋律。此次听闻要举办新年音乐会,自然不会放过天赐良机。
鲁道夫.瓦格纳精心排练的新年音乐会开演前几天,入场券就已告罄。广大市民只能待在家里听收音机实况转播。他们可以听到轻快欢乐的乐曲和出神人化的解说,但却不能目睹瓦格纳的指挥艺术,更无法感受现场浓郁而深邃的艺术氛围。那种美妙意境唯有置身剧院才能感悟真谛。
新年音乐会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其问维也纳全城万人空巷。事实上,奥地利各地民众都在收听音乐会播放的曲目,施特劳斯家族创作的一首首圆舞曲如同一针针药剂,正在医治奥地利人心中的伤痛,人们虔诚默告,祈祷上帝赐给安康幸福。
音乐会即将结束时,有三个便衣男子进入剧场,迅速走到艾希曼包厢内,与上校低语一阵。党卫军头目笑意顿失,并立刻起身与便衣男子乘车离开剧院。谁也没注意到这鬼鬼祟祟的一幕,唯独坐在隔壁包厢内的一位维也纳市政厅官员无意间听到他们断断续续的耳语,他目送艾希曼一行人匆匆走出包厢,心中顿时荡起层层猜忌涟漪,料定维也纳将很快发生惨剧。
随着《蓝色多瑙河》圆舞曲旋律终了,金色大厅响起山崩海啸般的掌声,瓦格纳连续三次走到台前谢幕,依然掌声雷动,掌声不只给这位音乐大师,也是对爱乐乐团全体团员的最高嘉奖。两位靓丽少女上台分别将花篮献给瓦格纳和首席小提琴手。
随着观众依依不舍地离去,剧场很快恢复了宁静。团员们开始收拾乐器,灯光师忙着切换电闸。被汗水浸透的瓦格纳坐在后台休息室喝牛奶,两小时挥舞指挥棒已使他周身乏力,饥渴难耐。毕竟花甲之年,韶华已逝,如果年轻二十岁,绝不会如此吃力。热牛奶很给力,疲困正在消退。
冷不防走进一位中年男子:“我叫米歇尔,维也纳市政办公厅主任。” 瓦格纳没挪身:“先生找谁?”
“您是乐团艺术总监鲁道夫·瓦格纳先生吗?”
“是的,您找我有什么事?”
“对不起,我能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
“只要是关于新年音乐会,什么问题都可以提。”
“不不,我是想问您一个私人问题。”
“私人问题?难道我有什么违反国家法规的事情吗?”
“我实话告诉您,刚才我看见几个便衣进入艾希曼的包厢,跟上校低语,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是抓捕犹太人,其中包括久居维也纳的知名犹太人,好像还提到您的大名。我担心您的安全受到威胁,特地赶来告诉您。”
瓦格纳听了,放下牛奶杯,像弹簧似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握住米歇尔的双手,声音发颤道:“谢谢,谢谢您,要不是您通风报信,我一大家人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您准备去何处躲避灾难?上个月希特勒通过《慕尼黑协定》,占领了捷克苏台地区,下一步德国人将入侵波兰。最近大批从东欧逃出来的犹太难民纷纷拥入奥地利,这也导致希特勒下令在奥地利抓捕犹太人。您得及早安排逃生。”
“犹太人在欧洲已无安身之地,该逃往哪里去呢?”
“据说中国上海是唯一不要担保的保护犹太人城市,您何不去中国驻维也纳领事馆申请离境签证,最近去那里办理申请签证的犹太人络绎不绝。事不宜迟,您得抓紧时间。”
遥远的中国,神奇的东方,陌生的上海,鲁道夫感到一片茫然,不知道他的全家未来是死是活,更难料他这条老命能支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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