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然大物的危机
接近中午的时候,一辆飘着加拿大国旗的超长苔原营地车出现在我们眼前。听司机介绍,这辆样式特别的车其实是苔原上的流动旅馆,住宿价格极其昂贵,是阔佬们不惜血本与北极熊同眠共处的第一选择。
闭上眼睛一想,在大雪纷飞的早晨,端着咖啡坐在房间里,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的荒原望不到边。就在这地面云端,漫步着同样刚睡醒的庞然大物,那一刻,在世界边缘上,只剩下你和北极熊,恣意分享着孤独的逍遥……
正当我意淫得不亦乐乎,车厢里又是一阵骚动。随着声音看去,一只体型庞大的北极熊正步履蹒跚地走进人们眼帘。眼前这只熊的个头比刚才见到的那只要大很多,黑漆漆的眼睛不耐烦地瞥向我们这一车大惊小怪的奇怪生物。这时,苔原营地车里有人走到了露天通道,北极熊像见到猎物一般扑了上去,直立起身体想要够到他。那人也是胆大,并没有躲闪,还企图站在护栏边进行“NO ZUO NO DIE”的挑逗。一掌,两掌,大熊恼怒地拍打着护栏,看得我们一车人胆战心惊。护栏上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迅速奔进车厢,紧锁上门。北极熊无功而返,扫兴地趴在一边小憩。
大脚车继续前进,我们又陆续遇见了三只睡在苔原上的北极熊。睡觉也许是打发无聊时间的最佳方式,也许是为了积攒足够的体力过冬,这三只熊极富耐心地等待着迁徙季节的到来。但也有格外心急的,看那只在哈德逊湾边不停踱步的北极熊,就明白了它此刻迫不及待重返冰面的焦躁心情。
“现在地球的气候让它们越来越不知所措了,生活在哈德逊湾的北极熊数量一直在减少。”提到这些大家伙的现状,司机向导的语气变得伤感起来,“现在水面结冰的时间延后,融化的时间又提前,无论对北极熊来说,还是对镇子里的人来说,都不是好消息。那些可怜的大白熊想回到自己的天地里生活,却找不到路。受饥饿的驱使,滞留下来的就会到镇子上游荡,有时会睡在商店门口,或者在你家屋外凄厉地嚎叫,听着让人心里难受。在镇子里,不听话的北极熊会被打麻醉,然后送到镇外的北极熊监狱去‘坐牢’,直到哈德逊湾结冰后再被放出来,这些可怜的家伙。”他显然已经把北极熊当成了自己淘气的邻居。“每当北极熊聚集的季节,生活在丘吉尔的人就都达成了一种默契,就是把车停好却不会锁车门,以防突然遇到熊没处逃。每天早上发动车之前,也要先在车的附近看一看有没有还在睡觉的北极熊,以免惊吓到它们,自己反而受到攻击。这种人熊共处的境况还是很危险的。”
作为这片天地的原住者,北极熊为了誓死捍卫自己的领地,不愿迁徙到高纬度地区。它们只能无措地接受着尴尬且痛苦的漫长温暖季节。这些庞然大物凶猛的外表下,又有着最可怜无助的悲惨身世。记得前一阵看新闻,随着气候变暖的加剧,北极浮冰日益变薄,即便可以继续北上的北极熊,也会因为无法在浮冰上休息,最终游得精疲力竭溺水而死。这样发展下去,北极熊的末日也就要来临了吧。想到这些。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又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和旅店里的女招待聊天时谈到的那些。彼时屋外刚响过空袭警报般的警笛长鸣,惊慌失措的我们跑到前台询问原因:难道有北极熊入侵?
“你们想多了,这是镇里的习俗,每晚十点都会响警报提醒在外玩耍的孩子们该回家了……”姑娘淡然一笑,接着说,“如果有北极熊出现,专门的巡视员会鸣枪警告的。”
接下来的整个夜里,我都提着心等待耳边响起枪声,虽然对这些北极熊来说,来到丘吉尔等同于进到了监狱,但这声枪响同时也能让我们得到些许欣慰:又一只北极熊还安全地活着。
离开熊首都已将近4年,至今在网络上看到有关北极熊的照片和报道,都会兴奋异常,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萧瑟而生动的深秋。也许我们很难再次亲眼见到这些憨态可掬又野性机敏的北极熊,但我知道,它们曾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真真切切,无可取代。那份只属于我的独家记忆,让我无论身在何方,都感觉到与那座小镇、那片冰原、那群北极熊的命运息息相关。
P55-57
你喜欢的,就是你的最世界
蔡景晖
“你最喜欢什么地方?”这是我最常被问到的一个问题,也着实是个有趣的话题。
喜欢一个地方,究竟因为什么?
有段话讲得挺好:
“对于某地的钟情与此地的风景并不见得能划上等号,等号的那头应该是时间。对一个地方的好感是由记忆组成的:十个故宫都不如在秋天下午和当时的爱人走在公园里边;二十个圆明园不及在多雨夏日里一场浑身湿透;钟楼加上鼓楼乘以十倍也还是比不上看一次心头好的摇滚演出。我对北京的好感与风景大概无关,更多是因为在这儿认识的朋友,在这儿度过的时间,在附近的咖啡馆里消磨的慵懒的星期天下午。”
这段感触似乎出于某个在京生活的老外,而我感同身受。
生活如此,旅行相同。无论吸引你去到那里的是一张照片、一部电影、一首歌或者一个人,真正让这个地方在你生命里变得重要的肯定是你和它的相遇。于我而言,相遇,而后世界才真正有了温度。
堪察加,一个原本藏身中学课本的遥远名字,如今想起来是这样一幅画面——
余晖中,我们穿过整个城市。冻在冰海里的船反射出金光,远处的火山在森林和楼群间时隐时现,眼前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而市中心的列宁像正遥望着落日。实在忍不了了的我,终于喊向导亚历克斯停车拍照。车子一转弯,停在一个雪坡下,亚历克斯来了一句:“卖皇帝蟹的超市七点关门,只有五分钟时间哦。另外,你们这些大惊小怪的人都是从其他星球来的吗?”管它哪个星球,翻上雪坡,即刻无言——夕阳正在远山之后渐渐西沉,阿瓦查海湾对岸的维柳钦斯基火山俯身在地平线上,不掩优美轮廓。而这还不够,因为有海。海水在狂风中翻涌着冲向岸边,近岸的水面被雪覆盖,海浪至此被冰雪困住而无法解脱,所有的挣扎都蕴含着无可估量的力量,像满腔热情,汹涌却欲言又止。眼前的景象既难以置信又莫名其妙的熟悉。同样难忘的,还有一天清晨我们送亚历克斯家的女儿上学,小美女的全发在晨曦之中闪闪发亮。
大原,京都以北1小时车程的小山村,去那里原本是为三干院,而今自己的大原却和三干院没什么关系——
日近黄昏,从三干院返回客栈。暮色之中,山乡翠微令人心醉。小河绕身潺潺,稻田和油菜花田温暖地铺开。小路在田间山边蜿蜒,时而途经古朴的民居。眼前的景象、色温、感觉都似曾相识,应该是宫崎峻的世界,是《龙猫》里的山村。回到客栈,天空已经渐渐暗成了绀青。日落月升,主人准备的味噌火锅也随着一起上来。走地鸡、豆腐、菇子、自家后院的蔬菜,心满意足。客栈的五右卫门风吕是一个露天的大缸,四周山林环绕。一丝不挂,泡在暖暖的大锅风吕里。仰望夜空,半个月亮正在云间穿行,细雨落下。深呼吸林间自蕴甘甜的空气,可遇不可求。
菲斯,摩洛哥的迷人古都,也把我迷得一塌糊涂——
虽然自认方向感和认地图本事一流,可这个城市还是轻轻松松就颠覆了我多年的认路习惯。古城有两条大路,走在主街上自然是没有问题,但也有些无趣。拐进小巷,演出就开始了:这个城市显然没有规划,自由主义的街巷随着各家的院墙肆意流淌。小巷众多,大多又没有名字,窄巷高墙让你无法凭阳光和影子来辨识,曲曲弯弯的路更让你无法记住方向。道路时而上,时而下,时而分叉,时而死胡同,简直就是迷宫。而且,你还很难专心致志。眼前到处都是色彩,那些摊位上摆出的饰品、食品、衣物大多斑斓。耳朵里听到的是不断的叫卖声、驴车往来的铃铛响,空气中弥漫着皮子的味道。一会儿工夫,哪里是北?从拐进小巷起,往往就会有几个孩子尾随着你,只等着你迷了路,然后带你回到大路上去。这也变成了他们的小营生,比去染坊做工赚钱轻松得多。这样的地方,也只有相遇才能让人体会到那是怎样一种迷人。
难忘的相遇还有许多——杜布罗夫尼克、索维拉、乌斯怀亚、佩特拉、巴塔哥尼亚……因为到达,因为身处,因为感受,因为回忆,地图上一个个名字有了生命,走进你我的世界,鲜活生动。
所以,去遇见吧!相遇之后,你喜欢的,就是你的最世界。
蔡景晖编著的《最世界·北纬N度》呈现了北半球高纬度地区的各色风光人情,以纪录片导演、科考人员、摄影师、旅行作家等多个视角,来观察并尝试描摹 “高冷”这个词的意义,以及在“高冷”状态下人与万物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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